八年后。
夏承熙八年,济南府。
时值初春,大明湖畔的杨柳刚刚抽出新芽,春鸟在树枝上站成一排,叽叽喳喳地叫着。春暖回苏,万物生长。
“走步端庄,稳为首要,面带微笑,目不斜视…”
“哎呀!”身着嫩黄色衣衫的少女不小心走了个神,头上顶着的鸡蛋啪唧一下掉在了地上,顿时摔的四分五裂。
手中拿着戒尺的嫫嫫无奈地摇摇头,“小姐,要专心啊!要是让老夫人知道了,婢子也没办法啊!”
少女鼓起粉嫩的脸庞,可怜兮兮地摇着嫫嫫的胳膊,“好嫫嫫,你不要跟姑姑讲,我一定好好练。”
嫫嫫看着面前这貌若天仙的少女如受气的小猫咪般,一时也狠不下心来,“小姐,您是一定要进宫选秀的,要是最后选不上妃嫔,老夫人可饶不了婢子啊!”
“清儿!你又不好好练了!”
少女和嫫嫫皆打了一个颤,连忙低下了头,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来人是个四十几岁的妇人,面孔端庄而严厉,一双丹凤眼中透着满满的锐利。她对着嫫嫫扬了扬手,“你们都先下去,我有话要对小姐讲!”
众人皆十分畏惧她,得令后一溜烟地退了出去。
“清儿!你忘了姑姑对你说的国恨家仇了吗?”
少女猛然站直了身子,抬起了头。她并非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而是八年前消失在金陵皇城的安阳公主,她身上流淌着南楚皇族的血液。
八年前,夏军攻城时,她正随安国长公主到城外的普兰寺还愿,由此侥幸逃脱。南楚灭亡后,她随亲姑姑一路逃亡,最后在济南的督造苏府安身下来,从此隐姓埋名。
现在,她叫苏琬清,日日修习琴棋书画、宫廷礼仪,甚至还有闺中密术。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进入大夏后宫,取夏皇性命,复立南楚,祭奠死去的皇父和母后!
苏琬清紧紧握着双手,不敢直视长公主的目光,小声嘟囔道,“清儿没忘。”
长公主苏芸华望着面前的侄女,放柔了声音,“姑姑相信你没忘,清儿最乖了,一定会听姑姑的安排是吗?”
苏琬清点了点头,对着长公主规矩地蹲身行了礼,走到筐箩旁,拿了个鸡蛋放在头顶,继续练习缓步而行。
长公主眯眼看着乖巧听话的侄女,心里似有愧疚,清儿不该承受这国破家亡的痛苦啊!忽然,她又攥紧了拳,自己究竟在想什么!隐姓埋名八年,辛辛苦苦教导清儿,不就是为了夺夏皇性命么!这会儿怎么开始打退堂鼓了?不行,清儿必须进宫,必须复仇!
时间过的飞快,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进京选秀之时。苏琬清坐在铜镜前望着镜中的自己,皮肤光滑细腻如白瓷,秀发柔顺光亮如黑乌,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一袭宝蓝色轻纱衬地她气质如兰,头上鸽子蛋大的水晶石简单而不失华贵。
“清儿当真是倾国倾城的美人,此去燕京,必能如愿进入大夏后宫。届时,我们的计划就迈出第一步了。”
苏琬清转过头看向长公主,心中多了些依依不舍之情,“清儿一定不会负姑姑重托,只是,由此一去,再也无法孝顺姑姑,姑姑定要保重身体。”
长公主不禁落下眼泪,“放心去吧,你入宫后,我也要回江南收拢旧部,日后不必挂念我。”
姑侄俩正说着,门边传来了小丫鬟的催促声,苏琬清连忙站起身,搀上长公主的胳膊,往外走去。
“姑姑,回去吧!”苏琬清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恋恋回望了一眼,而后钻进了马车。
“清儿!一定照顾好自己!姑姑等你的好信儿!”长公主目送苏琬清上了马车,眼看着渐行渐远,最终不复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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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城离济南府不远,苏琬清一行在选秀的前一日便到了。挑了家客栈住下后,苏琬清稍事休息,第二日便前往神武门,准时参加选秀。
所有参加选秀的秀女都要到神武门递牌子,之后再由宫中的嫫嫫领进去,随行的家仆则要在神武门外等着。
苏琬清随嫫嫫进入了皇城大内,为威严宏大的宫殿震撼不已,琉璃明黄瓦顶在日光的照耀下反射出金色的光芒,飞起的宫殿檐角如雄鹰震翅,上面雕刻着奇形怪状的飞鸟走兽,昭示着皇权的至高无上。
秀女初试在保和殿左侧的廊房,秀女们进入后,要在嫫嫫的注视下脱下身上所有的衣服,并由嫫嫫检查是否身有残疾、异味等。过了这一关,才能继续向前行。
苏琬清从廊房中走出来,到了侯选的院落里,只见满园群芳,放眼望去,好一片桃红柳绿。她走到一棵栀子树下,见栀子盛开,便随手摘了一朵别在发间,静静等着掌事太监叫自己的名字。
济南督造是从四品的官,不低不高,正巧卡在中间。掌事太监喊苏琬清时,日头正盛,心也不免会有些躁。
苏琬清与其余四名秀女排成一列,端庄稳步走到了保和殿外,一齐蹲身请安道,“臣女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紧接着,便是司礼太监尖利的喊声,“户部给事中张超之女张芸若,内阁侍读学士荣颂之女荣兰,济南府督造苏晟之女苏琬清,大理寺少卿元衡之女元杏瑛,山西府防官周海宁之女周钰。”
“苏—琬—清?哪个“琬”?可是女字旁的?”宇文彻低沉慵懒的声音自殿中传了出来。
“禀皇上,臣女名之琬,乃斜玉琬,是作美玉。”
宇文彻来了兴致,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