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往家走。经过未今的时候给荆寻拨电话,荆寻按掉,直接下楼来给他开门。
“吃完饭了?”
“嗯。”
本想约章心宥一起吃饭,听说被年级组长留住了,荆寻就料到是因为这事,特意告诉他回来的时候上来一趟。把他带到办公室沏了一壶玄米茶,把茶杯放手心里捂着。
“什么结果?”
章心宥从背包里掏出那几页纸递给荆寻。
那篇检讨分三个部分,第一部 分澄清举报信内容完全不属实,子虚乌有,举报人章心宥因教学问题与学校产生摩擦,听信不实之言给学校造成了不良影响;第二部分展开全面的自我检讨、自我审查,同时请广大师生严格监督;第三部分歌颂学校和校领导,列举各位领导清正英明大小事迹,感人肺腑,字数是前两部分之和。
“你写的?”荆寻惊讶道。
章心宥轻轻一笑,“我哪有这文笔,别人写好了让我签字。”
把检讨扔在茶几上,荆寻说道:“心宥,真的辞掉吧。”
章心宥咯咯笑起来:“别这样呀寻哥。”
在荆寻意料之外,他脸上并没有失意之色,反而有种淡然的坚定,仿佛早就已经拿定了主意。
“你要签?”
章心宥喝下一口茶,暖呼呼的让胃里很舒服,帮助他说出在心里反复咀嚼了很久的话。
“不,我不签。”
提到父母的时候,他已经开始犹豫了,陈正再提到学生,他都已经开始要说服自己“不然就忍下吧”。
直到他看到那封“检讨信”。
“与其让我签这封检讨,我宁可承认举报信是我写的。”至少举报信的内容是真的。
“我刚才还想,拼着抹黑自己也要留在学校,为了好好教学生,忍辱负重委曲求全,章心宥是个多伟大的老师啊,我都被我自己给感动了。”
“可这一次之后呢?我这次妥协了,下回再有同样的事怎么办?”
章心宥问,老师,是我错了吗?
陈正说,你没错,是有些领导走偏了,可谁让他是领导呢?
章心宥又问,这能是最后一次吗?他们正不回来,我就也得往偏了走?
陈正板着脸,咬紧了后槽牙。
章心宥继续问,陈头儿,您一定要当那个教务处主任吗?
陈正爆发了,跟他吼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吗?!你以后在学校怎么待?领导给你小鞋穿你把脚丫子削没了也脱不掉!你能把他靠走还是他先把你撵走?你自己不会掂量吗!
章心宥说,我知道,我掂量了,我啥都没有就一个小老师。可就是因为我是老师,您懂吗?我之所以成为这样的老师,是因为您当初就是这样教我的!
“我知道,有很多老师不用像我这样也一样教得出好学生,也没有让学生损失什么也不会让领导不高兴。可那不是我啊……”
“章心宥就只能做到这样了,”他自己摇摇头,看荆寻,“他就只能当这样自私的老师。”
荆寻看了他一会儿,张开手臂:“来。”
章心宥一愣,脸上一红,“干吗呀……我没事我又不哭。”
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往荆寻的方向倾斜。
“来!”荆寻加重了语气,命令似的说。
章心宥欲语还休地抱过去了,等荆寻的手臂在自己身后收拢,他脸贴着荆寻的胸膛,吸着荆寻身上的气息,哪曾想到会有这样的待遇,激动得要昏过去了。
“你特别棒。”
荆寻抚着章心宥比自己瘦一圈的脊背,由衷地说。他怀里这具躯体带着坚韧的能量,带着荆寻从未拥有过的能量。
在他以为章心宥那委婉而贫弱的抗争即将结束的时候,在他以为章心宥即将沮丧难过来向他寻求安慰的时候,晚熟青年却用意想不到的坚持平定了心中的动荡。
对未曾降临的离别忧心忡忡仿若世界即将倾塌的那个章心宥,明明还在荆寻的脑海里。
这一盏灯火,拥有一根弱小却始终顽强的内芯,持续地燃烧着。发出一点微光,一点微热。
这样的内芯,荆寻很想据为己有——他想保护章心宥,却同时产生了想要伤害他的冲动,想看他难过的样子以满足自己蠢蠢欲动的卑劣欲`望。
可又觉得章心宥的哭泣会让自己心疼,久违的心疼,久违的因为某个人而察觉到自己仍活着的事实。
对一个人产生如此复杂的情感,在荆寻的生命中有且只有一次。
那时候,是舒月凉。
“最坏的情况,会变成什么样?”荆寻轻轻拍打着小青年的背部。
“想办法让我自己走,要不就调走呗。”这估计已经不是最坏,而是最可能的情况了。
“哦哟,”荆寻很久没揉过他的卷毛了,趁机揉了个够,“调到周边还好,万一调到哪个连电都没有的山沟沟可怎么办?”
胸口传来震荡,透过衬衫能感觉到呼吸的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