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简此举可谓一举两得,名正言顺恢复了叶莲女子身份不说,还竖了将威。其后军中提起云简大将军都颇是畏惧,因她不徇私情,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照打不误,由此军纪更为严明,无人再敢蔑视军规法纪,任意妄为。
因增驻兵力,营地格局在原来基础上稍有变动,但中军大营并未改换地方,薛棠仍居中军大帐中主管军务,云简却带着亲卫居于中军大营左翼的红妆营中,两营毗邻,有紧急军务方便随时通传。
叶莲已然搬去了红妆营,因为有云简惩处在先,故而叶则敏参军为女子的事实并未引起非议,也就顺理成章。临离开次右军营时,叶莲前去拜别任之水,为此事向他表示歉意。
任之水却只哈哈一笑,道:“不就被罚了半年军俸?算不得什么。”说完端详着她摇头叹气,“可不就是个女娃儿,我这双眼睛可真是老花了,竟没认得出……”
正值大敌当前之际,薛棠身上虽有棒疮,却也不敢懈怠军务,因暂时还下不得床,便在床头办起了公。
叶莲抽空去看他,见他趴在床头看卷宗,心里便越发内疚,歉然道:“将军……都是我带累了你。”
薛棠有她陪着,心里欢喜不已,道:“有什么带累不带累?为你,我便是多挨几棍,也是心甘情愿的。”
叶莲脸上微红,嗫嚅半天方道:“将军若再多挨几棍,我……我便越发罪不可恕了。”他话里的意思如此明白,竟叫她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叶莲不由怀念起当年那个内敛含蓄的小城主,时光匆匆,他同她都已经长大,再回不到过去。往事历历在目,再想唯叫人心伤,那些懵懂年少的岁月,那些凄厉悲惨的记忆,一并都随着黑雕城的破灭消失在了硝烟战火中。
“叶莲……”薛棠伸手握住她的手,话语里微有不满之意,“叫我薛棠,怎么总是将军将军的?”
“这是军中,给人听到了不好。”
“可现在没有别人。”薛棠执意要求。
“我怕我叫习惯了,当着人也叫出来,那可就……太不好了。”
薛棠叹了口气,便也就由着她。
“将军的伤怎样了?”
“母亲叫人送了最好的棒疮药来,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了,不碍事的。”他微有些尴尬地笑。
叶莲心头微松,想起自己曾用过的那种雪珠玉肌膏,那药膏对付棒疮鞭伤这类外伤最好不过,正想开口提一提,便听外面传来木轮车的嘎吱声响,随后便听云简的声音自外传进来:“打在儿身痛在娘心,我若不送最好的棒疮药,痛的还不是我?”
薛棠一晒,叶莲已经面红耳赤甩开了他的手,刺溜站去了老远。
“参见大将军。”她很快恢复了镇定从容,躬身朝坐着木轮车被小青推进来的云简行礼。
云简淡淡看了她一眼道:“我还以为是梅儿,原来是叶典军。”
叶莲握着两手呐呐道:“薛将军都是因卑职才受军棍之责,卑职心里不安,特地过来看望。”说话间隙,她朝着小青微微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小青也含笑跟她点头致意,她如今与白梅都算是云简的近身随侍,也是红妆营中的高级将领,叶莲自到红妆营便一直受她二人照应,三人相处甚好。
云简笑道:“薛将军治军不严,自是该受杖责,叶典军不必自责。”
“谢大将军宽慰。”叶莲一向仰慕云简,但云简真到了她面前,却不敢抬头直视她。略略扫过几眼,只觉她容貌极美、气度高华,不可逼视。薛棠的面貌大体随了她,却没有她这般逼人的气势,温和清雅,叫人更容易亲近。
叶莲心里不由自主做了个比较,忙趁势告退:“大将军只怕有要事与薛将军相商,那卑职就告退了。”
小青伺候薛棠多年,早看出他神色不对,忙也道:“婢子先回去看看参汤熬好没有,好了便给公子带过来。”
薛棠含笑点头,眼看叶莲、小青退出去,面上的笑容便也跟着敛去,微有些嗔恼地道:“母亲……好好的您提梅姐做什么?”
云简朝薛棠腰臀那一截瞟一眼,答非所问:“还疼吗?”
“不疼。母亲,您以后别再当着叶莲的面提梅姐了,您也知道,梅姐她只当我是弟弟,我也只当她是姐姐,我们不可能在一起……”薛棠低声央告。
云简道:“我知道你喜欢这个姓叶的姑娘,可是你应该知道,她不喜欢你,一点也不喜欢。”
“我……母亲从哪里看出来的?”
“眼睛,她看着你的时候眼里一点爱意也没有。”云简一点也不给儿子留面子,“棠儿,你真的看不出么?”
薛棠沉默良久,面上渐有郁郁之色,点头道:“我知道,可是……我喜欢她,这就足够了。”
云简叹了一声,摇头道:“总有一天你会觉得不够,你会想她像你一般喜欢你,你会失望……我不想我的儿子受这样的苦。”
薛棠微微别转脸,神色颇有些黯然,过了片刻却转头问云简道:“那母亲您,是不是也不喜欢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