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赶慢赶,总算在雨前搭好了个极大的帐篷,众人正要躲进去时,便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极淡的声音,礼貌又客气,“雨太大,可以行个方便进来避一避么?”
声音实在好听,寒玉一般的质地,那先前不耐烦的姑娘扭头一看,脸上瞬间便露了笑意,“可以的,我们帐篷大,就算再多来几个人避雨也有空地方,进来吧。”
“谢谢。”
领头的见是个小白脸,看起来颇为不乐意,却也没什么办法。
那刚进帐篷的年轻男子似乎淋了些雨,身子看着极单薄,脸色也有些苍白,那女子便朝他身边靠了靠,“公子是生病了么?”
男子笑了一下,“是啊,重病。”
女子惊讶的“啊——”了一声,接着道:“那你怎么还出来?不该在家养着么?”
男子看着她,慢慢道:“我出来,就是为了找药的。”
女子被他看的有些脸红,低头绞着衣角道:“什么药……公子不妨说来听听,我们此行带了不少珍贵的药材,只要你需要都可以给你。”
领头的一听这话,脸色当下便有些泛青——他们能从那批人手中黑吃黑抢到这些药已然实属不易,为此还死了好些兄弟,她说送就送倒是轻巧的很。
然而对于这样的殷勤,男子却似乎司空见惯,只是轻轻一笑,“真的吗?”
领头的微微抬眸看向那小白脸,脸上已多了几分隐秘的杀气——还真是不知死活。
反正他修道多年,死在他手里的凡人也不少了,怎么都不差这一个。
那女子似乎察觉了,狠狠踩了他一下,密音传话道:“不许你对他有歹念,要杀也要等我玩够了再说。”
没人注意到静坐在帐篷角落里的男子苍白的嘴角划过一闪而逝的冷笑。
……
息重羽带着叶柠找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终于在一片密林中找到了苏幕。
他站在一个宽大的帐篷里,似乎正在看外面的雨,地上的泥泞里充斥着浓浓的血腥,方圆几丈都是红的。
叶柠看到了他,原本无神的眼睛忽然变得聚焦起来,神色痛苦。
“以前他还不会这样疯魔般的杀人,总是有个留手。”感受到金针的异动,息重羽只在暗处低声对她说,话语间有悲悯的叹息,“可你看看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吸取元灵只需要杀一个人,但他每天出来狩猎都会杀很多人,很多。”
叶柠的双肩轻轻颤抖。
他轻轻把她推出去,仿佛在安抚她,“他已经疯了,我让你杀他,不光是为了救笑笑他们,也是为了救更多的人。”
叶柠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在雨中朝他慢慢走过去了。
苏幕听到了脚步声,回头。
看到是她,忽然笑了。
叶柠的眼睛里有泪水落了下来,头痛的似乎要裂开一样——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可以像他这样,即使站在死人堆里,也能毫不动容的对她优雅的微笑。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脚下的两个女子尸体干枯,明显是被吸干了元灵,而其他人,碎肢遍地,根本就是被虐杀而死。
她不知道自己脸上此刻是什么表情,但应该不会太好看。
苏幕朝她走了过来,他淋在雨中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一个脆弱的纸人,苍白而又单薄,几缕发丝贴在他的侧脸上,雨水顺着他的额角淌下来,他静静凝视她,目光专注,唇角含笑,“什么傀儡,分明和我的阿柠是一样的。”
闪电忽然撕裂天际。
他看到了她手中绘满安息咒的短刀。
“你是来杀我的吗?”他轻笑起来,如同三月盛开的桃花,“叶柠,原来我最终还是栽在了你手里。”
叶柠的眼泪落下来,但雨水太大,他根本辨别不了。
“……”
她多想说她已经醒了,现在的她根本不是个傀儡,她多么想让他把她带回家,然后拔掉那个该死的金针,她再拎着他去佛前忏悔罪孽。
余生她都愿意陪他一起行善事消除业障。
苏幕握住了她的手,温柔的目光在刀尖上游移,“知道这把刀该怎么用吗?”
叶柠摇了摇头,她已经用尽全力去掌控自己的刀不刺向他,尽管她的身体已全然被金针掌控了。
他仍旧在笑,眉间的压抑仿佛终于消散了,“没关系,我教你。”
然后那把刀被她握着由他牵引着抵在了他身体的灵脉交汇处,“看见了吗?要刺这里。”
他抬眼注视她,握着她的手骤然用力,叶柠的眼睛在那一刻睁大,然后她终于尖叫出声,“不——”
但已经晚了。
那把刀刺进他身体的瞬间,他身上所有的生气似乎一下子散尽了,那些安息咒蔓延上了他的脸,脖子,手臂,最后覆盖了全身。
“苏幕……别……丢下……我。”她抱着他跌坐在了泥水里。
“原来你已经醒了……”
苏幕靠在她怀里,意识在消散,身上的皮肤一点点化为焦灰,“你知道失去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吗?”他的声音渐渐湮灭下去,“我希望你会像我一样。”
“记住你现在的感觉……记住它。”
叶柠在撕心裂肺的绝望中明白过来,他在报复自己。
他居然用这样的方法报复她当初的决绝。
“苏念死了,你记了他一辈子,我呢,你会这样吗……”
叶柠的眼泪滴在他的额上,她张嘴想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