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杆子。王文革十分紧张地告诉郑西坡,今天上午常小虎的拆迁队将采取重大进攻行动!郑西坡打着哈欠,从沙发上起来说:别神经兮兮的,这段日子风平浪静的,拆迁队怎么会说进攻就进攻呢?
王文革神秘地说:师傅,我在拆迁队有卧底。那位小兄弟天不亮就来了电话,说昨夜市委李书记下了死命令,常小虎连夜在山水集团开会落实,一大早就集合拆迁队部署行动了。咱可千万不能大意啊!
郑西坡心里不由一惊,当即趿拉着塑料拖鞋走到院子里,三脚两步登上瞭望楼。瞭望楼正对着厂子大门,视野开阔,未来可能的战场景象尽收眼底。现在战场如湖面一般平静,郑西坡擎着望远镜反复搜索,没发现敌情。于是和王文革一起走进食堂,放心地吃起了早餐。
不料,八点刚过,一辆喷有特警字样的武装警车突然冲到大门口停下,十几名警察手持警盾冲下车。瞭望楼上的哨兵及时发现了,立即报警。高音喇叭里的革命歌曲突然中断,广播声响起:工友们,山水集团总攻开始了,各就各位准备战斗!随即,警报拉响,一阵比一阵尖厉。男女工人们在警报声中抓起土枪、铁棍等武器,冲出车间。草包码起的掩体里,护厂队员们拿出一个一个汽油瓶,摆了一大排。
郑西坡指着汽油瓶,告诫王文革:这东西要小心,别乱来!
王文革说:师傅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们谁也不想玩命。
郑西坡仍不放心。汽油不能玩,太危险,这不能听蔡老板的!老板为保卫大风厂煞费苦心,战壕里的汽油是他逃跑前让摆的。说是拆迁队动用大型机械进攻,只有火海阵能抵挡!郑西坡怕出事,一直让撤,王文革就不听,说大家伙儿都红了眼,关键时啥武器都得用。
王文革走后,郑西坡登上瞭望楼,只见警察们手持盾牌,组成人墙,严严实实堵住了厂门。警车上的喇叭在广播:山水集团的工人同志们,根据我市光明区人民政府2014年9号令,你们厂区的土地已被光明区人民政府依法征收,请你们立即打开厂门,实施搬迁……
这帮王八蛋!明明是我们的大风厂,竟变成了莫须有的山水集团!工人们既气愤,又紧张,一时间,日娘捣奶奶的,咒骂声四起。现场情绪看似高昂,实则大家都怕得要死,一个个脸色青白。副厂长老马戴着一顶安全帽,一手擎着三角铁,一手往嘴里填速效救心丸。尤会计慌乱中有些不知所措,拿着个智能手机横过来竖过去,一会儿站到板凳上,一会儿蹲在地下,准备照相。蔡成功说了,让他照相留证据,将来发到网上让人们看看腐败分子的强拆暴行……
这时,厂内树干上的大喇叭及时响了起来。大喇叭照例播放革命歌曲,分贝极高,一下子压倒了门外的广播声——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郑西坡见事不妙,掏出手机搬救兵。他和陈岩石是忘年交,这些年大风厂与陈岩石的联系,都是通过他完成的。拨通电话,郑西坡急切求救说:陈老,坏了,山水集团来进攻了,还来了一车警察!陈岩石一听也急了,连忙说:郑诗人,你等着,我这就找公安局!没一会儿工夫,陈岩石的电话就打了回来,道是他找过公安局了,人家公安局没出警!这伙人是冒充警察,市局赵东来局长马上就派人来抓现行!郑西坡顾不得感谢陈岩石,扬起手机大喊大叫:哎,大伙别害怕,门外那些警察是假的!陈老帮我们查清楚了,真警察很快就过来了。
王文革一听,来劲了,振臂一呼:冲出去,活捉这帮狗日的!
护厂队的工人们随即涌出大门。一个警官模样的人知道露出马脚坏了事,喊了声:收队!假警察们慌忙收起盾牌、警棍,鱼贯上车溜了。涌出厂门的工人便向警车扔石头,警车屁股冒着黑烟,狼狈逃窜。
一场虚惊过后,郑西坡走下瞭望塔,再给陈岩石打电话,千恩万谢:兔崽子跑啦!陈老,您真是我们的恩人救星啊。要不是您老人家一直帮我们顶着,我们大:也不能这么讲,政府终究会解决你们的问题。郑诗人,你可答应我啊,千万别让咱工人冲出厂门,尽量避免发生冲突,更不能发生恶性事件!
郑西坡郑重地说:陈老,我保证,我保证……
这样,一个重要的日子逼近了——二〇一四年九月十六日。
二〇一四年九月十六日傍晚,郑西坡照例去光明湖边走走。他希望看到初秋之夜的那轮诗意盎然的月亮,但九月十六那日注定是个阴暗的日子,天气不好,厚厚的云层遮挡住所有的光线。就在郑西坡失望地转头往回走时,老板蔡成功久违的奔驰轿车在厂门口停下了。
蔡成功借着夜幕,做贼似的从侧门溜进工厂。恰巧王文革到门口查岗,见了失踪许久的老板,产生了兴奋和冲动。王文革一把揪住老板的衣领,将蔡成功拎了起来。生产和护厂的工人得知老板回厂,纷纷赶来,围绕住蔡成功七嘴八舌吵。老板,你让我们找得好苦啊!你跑,能跑到天边去?蔡成功辩解:我没跑,是到北京上访去了。还夸张地说:我都把大风厂的御状告到了最高人民检察院反贪总局,一个叫侯亮平的侦查处处长亲自审理了案件。众人怒道:见鬼去吧!你把我们的股权卖光了,钱呢?把钱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