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同时代的彼此,对已故的大家,却总是要把人推上神坛。即使是如今公认的大才子苏诘,也不敢随意说出这种话,何况一个从未谋面的老头,一个藏头缩尾的小女子!
这可是王体,不是簪花小楷!
虽然心里不爽章和帝这种半壶水随意评论自己心中大家的作为,无奈他现在还是老板,又最是小心眼儿,青青也只能撑起面子。
对章和帝一点头,章和帝满意地笑了,对程元珍使了个眼色。程元珍立刻忙了几息,支起桌案,摆出笔墨纸砚。
青青就着鹅池的水净了手,绮年送上锦帕。
稍稍挽起长袖,青青沉吟片刻,执笔挥毫,一书而就。
章和帝微微皱眉,总觉得这字和平时不大一样,又觉得可能只是环境的问题,不再细究。
这却是青青拿出了自己的真本事了。
人群却顿时一静。
轮流观看过后,更是集体无言。
这里的,基本上都是爱好书法之人,否则早就快走几步,去流觞亭了。因此都能看出,这不知名女子所书二字,的确比石碑上的要略胜一筹。尤其,这“鹅池”两字,相传前一为王羲之所作,后一字,却是其子王献之的手笔。这里面仿来仿去,又要有细微不同,这女子竟然!
忽而,一白衣男子排众而出,朗声道:“诘这些年不在京城,却不想京城里人才辈出。夫人此书,确实更加高明,诘拜服。”说着,一躬而下。
这人一身白衣,绘有绿竹诗文,长发而冠,身姿清隽,容貌俊美得让人眼晕,看起来只二十多岁。眉浓眼浅,一见之,就觉得清澈良善。
此人,便是苏诘,无疑。
出乎意料的显得年轻。
这下,可算是有了“权威证实”,本来不敢随意开口露怯的众人,立刻开始大加赞美。
青青看向章和帝,那意思,妾身能说话么?章和帝喜欢她这样事事以自己为先,倒是点头同意。又不是姑娘家了,却是不好不见外人的,平白显得没本事。
青青对苏诘行了福礼,道:“妾身最爱王体,且自小闲来无事,惟墨池八缸,说不上高明。况且,妾身用的是人所刻,不好比较。只是幼年看书,一直以为这碑文乃是苏大人亲手所刻,想来却是误传。”
她这一开口不打紧,这一片儿的男男女女却是都酥了心房——这声音,简直了!
苏诘倒是很快回神,笑道:“夫人慧眼独具——传说中的碑文的确是先祖亲手所刻,但诘幼时顽劣,看着就喜爱,硬是将那石碑搬回自己住处。长辈无奈,只好找了石匠,仿着造了。那石匠不爱书文,但是手艺堪称一绝,做好之后,苏家上下都难以分辨,就不再计较此事了。如今被夫人看破,诘倒是要对大家说声抱歉了。”
众人连忙拱手称不敢。
本来这事儿其实苏家干得不地道——这不明摆着看不起天下文人,笃定他们看不出真假,才弄了块假石头糊弄人么!但是人也说了,自家也没一个看出来了,却是不存在什么鄙视了。
谁说苏大才子淡然外物,目下无尘,人情世故半点儿不通的?
且自打嘴巴吧!
苏诘又和章和帝交谈几句——他倒是一眼看出这位的身份,但是大汤文人向来骄傲,既然章和帝没有显露身份,苏诘也不会上赶着下跪请罪。
装着糊涂,客气几句,只说棋局还未完,和身边的黑衣人一同离去。
第八十一章 云裳花想容
流觞亭面阔三间,四面有围廊。
亭前有一“之”字形的水沟,清水在曲沟里缓缓的流过,流水旁,共有42个垫子矮桌,便是众人的坐席了。美貌侍女在曲水的上游,放上一只盛酒的杯子,酒杯由荷叶托着顺水流漂行,下游同样有一美貌侍女,跪坐着接迎酒杯,并统计众人所作诗文,这便是曲水流觞了。
因除了亭内两个座位,便只有42个位次——这也是三月三忆兰亭的因有之意——但此时场中众人,何止数百之数?既然是文人雅士的集会,自然不会出现按身份地位论坐,更不会凭财势权利买座。
于是,在苏诘和王方正式开始“论道”之前,前来观礼的人们,倒是要先比过一场。
不过,文生本就喜欢意气之争,这显出本事来争座位的做法,其实比观礼或者座位本身,更让他们满意。
因曲青青之前显了身手,众人也不好和一介女流之辈死磕,便公推她坐了上首。章和帝诗文书法虽算不上顶尖,但他毕竟有常人难以匹敌的资源,一挥而就的诗作还是能排上位次的。青青当然不会让章和帝的作品被人品评——这万一给弄个“中上”什么的,虽是切合实际,但联系她现在的位次,绝对会让章和帝记上一笔……于是便直接请了,言道自己一家人却是希望坐在一起,也好看顾小儿。
既然章和帝本身有实力入座,平白再多出一个座位,众人也没有不愿意的。至于男女不同席什么的——咱这是fēng_liú雅士的集会,死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