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若安被这一声惊扰,猛地睁开眼睛,却见到花径上站着同样如梦方醒的九方夜瞭,表情立刻变了,冷着脸微蹙眉头道:“怎么是你?…”
“我在自己家中出入,有那么大惊小怪吗?!”
看她面对自己的时候,却又是这样一副神情,刚才梦幻般的笑容转瞬即逝,九方夜瞭不禁为之气结,他大步走到她面前,紧紧攥着拳头,拼命克制想要抓住她的肩膀,摇掉这满脸冰霜的**:“我是来看看你有没有遵守自己的诺言,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想要逃走,有没有忤逆我的命令!如果让我发现你有一点不轨的倾向,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在外面的这几天,他总是心神不定,就算家里有梅娘照应,可万一不留神,将这个精怪的女子放跑了,等他回来时见人去楼空,倒还不如一开始就将她绑在自己身边,须臾不离!…
此时鱼若安哪里知道他的焦躁,只觉得这家伙闲得无聊,回来头件事情就是寻自己不痛快,所以心中更加厌烦他:“我不还在这吗?大人请便,少陪了。”
说着,她便转身向自己居住的厢房走去。
九方夜瞭遭此敷衍,跟上去几步想要抓住她,却最终还是收回伸出的手,气得浑身发抖:“我晚上要设宴款待贵客,你需与我同行!待会就由丫鬟来服侍你梳洗更衣!奉劝你乖乖听话,最好不要自讨没趣!”
回答他的,是一声重重的摔门声。
那一刻,梅娘以为自己的主人要么会当场吐血晕厥,要么会立刻踹开门,将那无礼的丫头拖出来扔进地牢饿死…可是他竟然什么都没做,就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许久,他转过身来对她说道:“接下来我说的东西,一会统统给我送到这院来,派几个手脚利索的大丫鬟过来伺候,不要有半点怠慢……”
良伯候府的宴客堂上,今晚也将举行盛大的晚宴。
梅娘当年是跟随悬铃长公主出嫁的陪嫁宫女,从小就服侍深受先皇宠爱的长公主,所以见惯了世间最为奢华的衣食用度,眼光自然不凡,再加上良伯候九方家世代显赫,拥有遂城周边万亩良田,堪称诸侯中最为富庶的家族,因此经她手操办的宴席就算是放在皇宫中,也是绝不逊色的豪奢。
这一切都是令薛芷兰非常满意的地方。她是符公侯唯一的孩子,是艳冠寰宇的芷兰郡主,从她七岁开始,那些觊觎她父亲身后爵位财富、觊觎她婀娜美貌的王公贵族们派来的媒人,都快将门槛踏烂,可符公侯薛谦全都避而不见,实在推脱不掉,就笑呵呵的备下厚礼送媒人离开,却从来没有应允过一家,直到有一天,悬铃长公主亲自来了…
于是她便成为了比自己年长九岁的九方夜瞭的未婚妻,当时她还从未见过他,可从婢女口中听说了许多关于他的传闻,说他十二岁投身军营,十三岁带兵打仗,十六岁便因屡立奇功升至千夫长…那些情窦初开的婢女们说起他的时候,全都满面红光,不住的傻笑,说她一定是红鸾星下凡,才能得到如此姻缘。
当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也暗自庆幸——得夫如此,妇复何求?
薛芷兰盛装打扮,带着高傲满足的微笑,在婢女的陪伴下款款向宴客堂走去。正如父亲所说,普天下只有这个拥有一切的男子,才有资格拥有她的垂青,因为就算是皇家的公主,也不及她的美貌和财富,不及她的万千宠爱在一身…今年她就满十六岁了,心里开始期盼一场盛大的婚礼,让自己真正成为良伯候府的女主人….
“咦?那是什么人?”
身边的婢女突然发出惊讶地低呼,薛芷兰连忙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见长廊上迎面走来一个女子,身边陪着两个低眉顺目的九方家丫鬟,也正是冲着宴客堂的方向而来。
但真正吸引她注意的,却是这女人的穿戴——她梳着眼下京城贵妇中最流行的盘云髻,乌黑油亮的发髻上佩戴着鎏金镶玉的镂空坠饰,鬓间装饰着云母玳瑁梳;五官精致的脸上轻点妆容,既不媚俗也不过于清淡,恰好衬托出她颇具灵性的容貌;细长的脖颈上带着一串孔雀石与晶莹绿宝石搭配镶嵌的项链,与她白皙的肌肤相得益彰;她披着月白色的绣金线锦绣短袄,穿着件火红绸底的百鸟毛裙,这种裙子乃是用百种稀有禽类最美丽的毛羽编织而成,色彩斑斓,轻薄却极具保暖性,但是由于原料难以寻获,制作工艺又极其复杂,听说皇后曾非常想要获得一件,都久未能如愿…
薛芷兰从小到大在吃穿用度上自诩极致讲究,但是跟面前这个女人的一身行头比起来,自己的金银珠宝似乎都变成了垃圾,让她惊诧之余不禁有几分恼火,不知道这人究竟是何来头。心里盘算着,脸上不禁就带了几分杀气,转眼间两人便面对面站在了一起。
看着对面那张瑞丽的脸上神色异常,鱼若安并没觉得有什么古怪,因为这位郡主自第一次见就没什么好脸色,说实在她倒觉得她跟九方夜瞭不愧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全是狗眼看人低的臭脾气。
“芷兰郡主安好。”
两个九方家的丫鬟冲着薛芷兰弯身行礼,后者却从鼻子里哼了下,眼睛始终盯着那盛装的女子,只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看这女人似乎并没有要向自己问好的打算,薛芷兰压制怒火,生怕她是七殿下的客人,强颜欢笑道:“这位小姐面生得很,不知是谁家千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