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叫叶各庄,她妈妈的娘家就在这里,她爸没倒时她大舅二舅没少沾她家光,她大舅家的大表哥去年结婚的婚房还是她妈拿钱给起的。
安婉婉她们来住的就是她大表哥家的婚房,在门口卸车,才刚刚站稳,安婉婉就被一块烂泥打中了后背,她一尘不染的嫩黄色羽绒服上脏污一片,一股尿骚味儿冲进鼻腔,她身边的安瑶瑶捂着肚子干呕出声,还没呕吐几声就被人同样用泥打中了屁股,怒不可遏地转过头去想要破口大骂,却被泥直接击中了脑门,混着尿骚味儿的泥从额头滴过鼻子掉在地上。
一群小孩儿拍着手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闹着走远,远远地还听到了那群小孩儿中有人跟自家长辈邀功:“奶,我打了那个大贪官家的人了,算不算给我爹报仇了。”
而后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回答:“算,我乖孙真棒,你爹会为你骄傲。”
那个稚嫩地声音脆生生地说:“奶,我以后代替我爹孝敬你,以后长大了当法官,专门抓贪钱的坏蛋。”
“好,好,好,奶等着那一天。”
安瑶瑶呆呆地站在当场,安婉婉至始至终都没有转过身。安婉婉只觉得人生荒谬,曾经她们回姥姥家,叶各庄的人谁不欢迎她们啊?谁不讨好她们巴结她们啊?就刚才对话的那对祖孙,还拿自家做的麻团给她们吃过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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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新志是西南动乱结束后第一个因贪污而落马的高层军官,人民日报、北京日报、中央电视台军事频道等等媒体都在密切关注着这件事情的后续,北京一个娱乐杂志社甚至去暗访了贪官的家属也就是安婉婉一家。
编辑声称安家人如今过得十分凄惨,平时都不出门,因为出门必被打,甚至买米买菜都没人愿意卖给她们了。
这个年头的中国人,往上数三代,谁家没有两个当兵的亲戚?五六十年代谁家没为支援国家军队打杖饿过肚子?
50万人民币得有多少?听人说了换成现金能摆满一间屋子呐!
林郑娟觉得痛快极了,这才只是开始呢,安家这样躲安生的日子过不了多久的。她曾经调查过安婉婉的姥姥一家人,那一家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以前用得到安家所以把安家捧得高高的,现在安家对他们而言就是个累赘,闹翻是迟早的事儿。
“娟子,走了,去订菜去了。”袁向媛穿着毛线拖鞋啪啪啪地从楼上下来,朝林郑娟喊道。
“来了。”林郑娟把报纸扔在茶几上,跟上袁向媛的脚步。
“你看今天的报纸了?”两人在玄关处系上围巾,换上雪地靴穿上军大衣,一起往院里走去。
昨夜下了大雪,院里的积了一层厚厚的雪,明天就是袁向前的大喜日子了,袁奶奶把酒席的菜色交给了她们,她们现在是去饭店和大厨做最后一步确认的。
“看了,怎么了?”林郑娟把大门锁上,钥匙揣在兜里。
袁向媛把手拢进衣袖:“没想到安伯伯是那样的人,真是人不可貌相。”顿了一下她又道:“就是可怜了叶阿姨她们了。”
叶红琴可半点不可怜,作为安新志的枕边人,她不可能不知道安新志收受贿赂,甚至有些贿赂就是经过她的手收的,现在还没把她抓起来不过是因为没人把她供出来罢了。
只是这些东西就没有必要和袁向媛说了,梦里的那一辈子袁向媛过得太苦,林郑娟想让她这辈子过得开心一些,袁向前更是恨不得袁向媛这一辈子都是个单纯的小姑娘,于是袁向媛就这么被蒙在了鼓里。
两人挽着手走出巷子,在巷子口看到等在路边的李景知,两人不约而同的消了声儿,然后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在她们走出十步远的时候,李景知才抬脚跟上。
林郑娟悄声问袁向媛:“就这样让他跟着啊?”
袁向媛满不在意:“他想跟,那就随他啊,跟我有啥关系,分都分了。”
袁向媛快刀斩乱麻,在和袁向前谈话的当天就和李景知分了手,但李景知似乎不是这么认为的,每天早上照旧来找袁向媛,袁向媛不让他进屋他便在院子外面等着,她们出屋办事儿的时候李景知就充当保镖。
“看他那样子在雪地里站了很久了,要是感冒了咋整?”林郑娟回头看了一眼李景知,李景知用手帕擦了擦鼻涕。
袁向媛的脚步一顿,道:“吃药打针呗,还能干啥。”
林郑娟听出她心里的不爽,于是便不再说话了。沉默地走到了小区大门外,从对面大院里走出来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年纪大些的穿着一身暗红色棉袄,和李景知长的有七分相似,另外一个有二十一二岁,穿着打扮十分时髦,一身白色的呢子大衣,里面是一件粉红色的毛衣,下身是一条紧身牛仔裤,刘海烫成一个卷用摩丝固定在头顶。
李太太越过林郑娟两人径直朝李景知走去,摸摸他的额头,和年轻女人一人一边的把他往政府大院拖,李太太埋怨道:“你昨晚还在发烧,今天早上才刚刚退下去一点,你出来瞎晃荡啥?嫌命不够长啊?”埋怨完儿子,她又语气柔和地从朝年轻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