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得很平静,口吻淡得像询问今天吃饭了没有。
程抒为难地讲:“对不起, 妞儿,周哥他人……”
“嗯,好了,我知道了。”
寒露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衣服,回答自己床上,侧卧着身体捂紧了被子。她尝试闭上眼睛,一闭上眼纷至沓来的皆是雨夜的那晚。
她还记得林周言奋力在营救祁旭,他身上穿的是一件灰黑色的t恤,配那条茶色起了毛边的裤子,他似乎很钟爱这条起了毛边的裤子。
她都能想象出来他穿上这条裤时的模样,一定是站在傍晚的斜阳下,手里拎着装满了零食的马夹袋,肩上坐着橘猫,脚下趿拉着一双旧得破皮儿的人字拖,下巴冒出青色的胡茬。他会翘着嘴从窗户的那边喊她过来。
程抒在门口瞟她,心里堵得慌,“寒露,周哥是身上被捅了数刀,到医院是人就已经不行了,后面也没能抢救过来,对不起。”
寒露没回话,想着今天的太阳那么刺眼,却一点温度都没有,她冷得如坠冰窖,一整颗心都冻住了。
程抒叹了口气,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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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露辞了榕城那边的工作,没有找其他工作,就窝在自己的老家,将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给老家翻新装修点缀。
寒露也不请外人,所有的活儿都她一个人干,木匠工匠教书匠,不会的就跟着学,经常累得喘不过气,累得身上伤痕累累。
她觉得这样挺好,一旦人忙起来了,就无暇去想其他的事情,回到家倒头就睡,不用她再整晚整晚的失眠,不再竭力回忆她与林周言走过的日日夜夜,可更多的时候他的形象、他的声音一旦在记忆里凸显。
你无法抹去,根深在身体里。
她这样过了很久,久到她忘了时间,直到跨年夜的那天,在边远地区艰苦奋斗的一位高中同学翟震在微信上敲寒露,问寒露是否有时间,一起聚个会。这么多年没见了,挺想念大伙儿的。
寒露敲起键盘:“没问题,我一定去,能告诉我有哪几个人去吗?”
手速挺快,立马噼里啪啦地发了一堆名字。
寒露一瞅,略微有些尴尬,里面没几个寒露很熟悉的,最多算是认识。这样也好,她可以随意地挥霍时间,坐下来和他们谈天论地,甚至……还可以一起回忆那些过去。
那会儿还下着雪,寒露坐在门外守在洗衣机旁,双手冻得哆嗦,不停地跺着脚,有些小情绪,直到寒露在翟震弄的名单里看到一个对她来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三字:林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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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场的时候,人早都来齐了,寒露推门而入的那一瞬间,一屋子随意说笑打闹的人静了静,随后有人开始说,这谁呀,不会是走错门了吧,长这么可爱的,顶多十八岁。
寒露假装没听见,朝里面空着的座位走过去,寒露觉得那个座位似乎和她一样尴尬,左手边还空着一个座位,右手边是个年轻靓丽的女孩,女孩和她身旁的人聊着天。
寒露无事可做,只得坐在那里又开始发呆。大概这副发呆的经典模样才让这群人想起了寒露是谁。
啊——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原来是寒露,没什么变化啊,不过真没认出来啊,依旧还是那嫩。”
寒露笑笑,抬眸,眼神在屋子里四处环顾,最后落在翟震身边那个男人的背影上。
那个背影是那么的像,宽肩窄腰的身体外套着是黑t和茶色裤子,古铜的肤色在彩光灯中显得黑了些。
寒露的心突突跳,像打翻了颜料板,各种颜色都混合在一起,她下意识觉得那个人肯定不是他,这世上怎么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人,除非是她在做梦。
她刚才喝酒吗?
好像是喝了,那就当是在做梦。
寒露端起酒杯,一步步走得小心翼翼。
她没敢看翟镇身边的人,到了吧台就直接眯眼抱怨,“翟震你这还不懂,为什么我会一直这么嫩?天生的。”
翟震啧啧感叹,“这变化太大,连着性格都变了,这还是一个人吗。”
说完他拿手肘捅了捅林周言,林周言没理会他。
寒露忍不住扭头去翟震身边的人,一眼就瞥见那人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戒指说不上特殊,但偏偏就和她手上戴着的那个一样呢。
顿时她低头笑了一下,笑得有些苦,笑得红了眼眶,余光还是偷偷打量林周言。
林周言的眼神似乎是放在了手机屏幕上,到底是隔着远了,不知他是在干什么,直至翟震斜睨了眼屏幕,轻飘飘丢出一句又在和媳妇儿聊天,秀……
后面还有什么寒露没能接着听下去,整个五脏六腑被翟震的那句“媳妇”儿轰炸得开出一朵金花。
大概是寒露的表情太僵硬,就连准备敬酒的动作都僵住,但只是在一瞬间,寒露赶紧摆上笑脸,干了那满满的一杯酒,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就是觉得辣得狠,喉咙管火辣辣的疼。
一杯白酒下肚,没过多久就显出后劲儿来,脸红头晕。像是越头晕越清醒一样,胆子也趁着酒劲儿肥了起来。寒露开始直勾勾地盯着林周言看,他怎么能长得那么诱人,她怎么能那么喜欢。
很奇怪。
酒过三巡,菜足饭饱。陆陆续续的有人出门上洗手间去,寒露懒得动,红着一张大脸仍旧使劲儿盯着林周言看。
估摸着寒露那视线太过裸露,他终于抬起头来循着那道赤裸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