楦姐儿自然没想到,母亲不喜欢她修习巫术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感到心里有些酸酸的:母亲是怕她泄露天机太过,上天会降下责罚来。
她强颜欢笑,对张氏说:“母亲,你这是哪听来的啊谁说好人家的女孩子就不能修行算卦之类了?您看白花娘娘,还是某一国的公主呢!以公主之尊修行巫术,这还不能证明巫术其实并不是旁门左道么?”
张氏满脸忧色:“那毕竟是少数啊。你记不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小时候经常和我一道玩耍的郑国公家的三小姐?她就是笃信巫术,算命算得一双眼睛都瞎掉了,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嫁出去……”
楦姐儿没等她说完便啐了一口:“母亲,您这说的是什么话,说得好像郑三小姐嫁不出去,全因她学了巫术一样。再讲,嫁人有什么好的。难道一个女孩子活在这世上的唯一意义便是嫁到别的人家去受苦受难么?如果是这样,还不如不嫁的好。倒显得我们女孩子多么恨嫁似的。”
张氏被气得不清:“你看,她不仅自己嫁不出去,还连累得郑国公府衰退了。郑国公府这些年老一辈的纷纷离世,而小辈一个个都撑不起偌大的基业,我们平时都说,定是郑三小姐,触怒老天,所以才会降罪在他们身上。”
“母亲,你千万别胡乱联系,自己吓自己便不好了。先别说郑国公府的衰退和郑三小姐学习巫术有什么因果联系。那郑国公府衰退,也未必是真的衰退。讲不定是他们看见最近趋势紧张,所以伪装成一副郑府已败的样子,及时抽身而退,反而可以保全自己的血脉呢?”
张氏见一向乖巧的楦姐儿竟是不再听她的话,一时气血上涌,发狠道:“我自然知道你有一套又一套的歪理,我不想同你争辩,也不想跟你说什么。我把话说在前头,只要再让我看见你玩这些见不得人的脏东西,我便不当你是我女儿。”
楦姐儿愣住了。
她自然没有想到,张氏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是如此坚决而强硬。
她很应该服个软,好声好气地对她的母亲说:“我往后再也不碰巫术。”之类的话。
她知道这是她应当做的事情。在她小时候,当她犯了什么错误,她一向都是这样的。
可是她不能同她的母亲撒谎……尽管,若她不撒谎,便会狠狠伤到自己的亲生母亲。
她前些天替张氏算了一卦,发现她此胎之凶险,还在她的预料之外。
她若是不能提高自己的力量,又怎么能帮助她的母亲挺过这次大劫呢?
所以啊,若她选择当自己母亲的乖乖女儿,她便不能保护她的母亲张氏;可若是她选择获得更多的力量……她跟母亲之间势必会有隔阂产生。
只是,在她心底,她一直都是张氏的好孩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们会经历什么事情。
楦姐儿眶里有泪水打转。她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张氏发现楦姐儿没有任何回应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像是被揪住了似的疼。
她抬头看着楦姐儿,只看见她倔强地咬着嘴唇,眼神望着地上,一副死性不改的样子。
张氏忽然觉得心寒。原来,那样乖巧的女孩儿已经不再愿意听她的话了么?
那她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她嫁进张府,为了繁衍后代……她忍辱负重,逆来顺受,独自将楦姐儿拉扯大。不就是为了一种慰藉:那是自己的孩子。她永远不必防备她,她的一切都是她的……她将来会将自己所拥有的,掌握的一切都教给她。她会替她实现自己渴求的,但是最终没有得到的一些梦想。
比如说,楦姐儿的夫君,一定是天下最好的男人。绝不是她的丈夫那样,愚蠢而刚愎自用。
可是,楦姐儿居然执意要修习巫术。
那她岂不是断了自己婚姻的路么?除非有同道中人愿意娶她……可男巫,真是太少了。而且据说,大多性情古怪,绝非良配。
楦姐儿自然不会想到张氏的联想能力如此强悍。若她知道,也许会用另一种法子劝说她母亲。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弄得极僵。
张氏万不该说这种狠话出来……而楦姐儿,也应该更贴心地领会她母亲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楦姐儿想不出宽慰母亲的话,张氏也觉得自己把可以跟楦姐儿讲的话,不该跟楦姐儿讲的话,全部说尽了。楦姐儿若是再不听她的话……
张氏失望到极点。她走的时候,右手抚摸尚有些平坦的小腹,左手扶墙,似是不能自己支撑自己的质量,那墙和肚子里的小生命可能就是她余生唯一的依靠了。她掂着脚尖,眼神涣散。
周雅楠刚好跟她打了一个照面。她原来想找楦姐儿说话,见了张氏,便停下步子行礼,叫了一声:“母亲!”
张氏神智并不是很清楚。她恍惚听到有人在叫她,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其实,她根本没法分辨这声音是从哪里过来的。
她看也未看周雅楠一眼,仍是跌跌撞撞地走着。
周雅楠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折返回来,叫力气大的丫头一左一右扶了张氏走路。
张氏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慢慢软倒在地上。
她原是双脚都没有力气了,只觉得脚面都肿起来了。却凭一口气支撑到丫头来扶她。
倘若周雅楠是个粗心大意,张氏可能就要直接摔在地面上了。
张氏保持着用手抱住肚子的姿势,一语未发,先留泪下来。她好像还不太能认得人,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