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诧异的看着她,她微微笑。
走出店门我再回头,看见她唇角弯弯,挂着的分明是一缕挪揄。靠,她当然是读过红楼的,这样耍我。
回家路上,前面一辆车几次别住我们的车道。小叶向左他向左,小叶向右他向右,几次想超车超不过去,小叶怒了:“x,开保时捷卡宴了不起呀,一个人占两条道?”
终于路口红灯,那辆卡宴靠左停了下来,小叶开过去和他并排停住,侧头去看卡宴的车主。
“x,”他一边骂着一边转过头来,声音不自觉的放低:“是小谢。”
砍了阿龙两只手指的小谢,我忍不住转头去看那是何方神圣。
两辆车停的极近,隔着车窗,我大吃一惊。
是那张面孔的英俊叫我吃惊,板寸头,浓得化不开的两道眉,眉骨上斜斜一道伤疤,明亮耀眼的五官。他像是男性版的卡门,一样的美丽,一样的野性难驯。他穿着黑背心,上臂有一条盘着的龙的纹身,青春挡都挡不住,从鼓鼓的肌肉中迸出来。
他也在盯着我看,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
我掉开目光。
红灯终于转绿,卡宴箭一样射出去,一下子就远远把我们抛在后面。
“他干嘛一直盯着我看?”我问小叶。
小叶简单的说:“他好奇。”
“为什么?”
“其实不止是小谢,很多人都对你好奇。白先生在花半里的别墅是从来不给他在外边的女人住的,那套别墅……”他偏头想想该如何描述:“装修都是他亲自设计的。”
嗯,那样的装修,那么简单那么冰冷,他爱的风格。
可是,我想着那厌恶鄙夷的眼光,是因为我是从老北市出来吗?
。
隔天再去脂砚斋,店主果然不在,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招呼我,她看着我的收据说:“哦,景慧姐交代过的。你今天跟我学吧,我叫小妹。”
周一上午,店里几乎没什么人来。只有我和小妹静静对坐着。
玻璃板上已打好底稿,我只需从掐丝开始。学起来简单,做起来可真难。那是一副月下少女汲水图,线条简单流畅,一看就知道是特意给我这种初学者准备的。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手脚这么笨过,细细的铜丝在我手上的镊子里,就是不能规规矩矩的按照画稿上的线条走,一个多小时下来,我已经满头大汗,腰酸背疼,隔十分钟站起来溜达一圈。
小妹停下手里的活儿,看着我笑了:“蔷姐,你是学来玩儿的吧?”
“嗯。”我抬头看着她,当然是学来玩儿的,不然学来做什么,难道还指望成为艺术大师?我有自知之明。
小妹说:“大部分人是为了学一门技术,学成了,做出来的画景慧姐会按照质量和尺寸收。”
原来这也是一门营生。风水轮流转,居然轮到我差点说出“何不食肉糜”这样的话。
“收来的画摆在店里卖?”我问。
小妹笑了:“在店里才能卖几幅画,景慧姐有批发渠道,听说景泰蓝画在欧美卖的很火。”
我就说景慧姐看着像一个精明能干的白领。
小妹劝我:“既然你只是学着玩儿的,累了就回家休息吧,又不急着出师,干嘛把自己弄的这么辛苦。”
我就坡下驴,告辞出店。
离我叫小叶来接我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日光廊的门口正好是一家网吧,我犹豫一下,走了进去。
这时分,网吧里的人不多,我找台机子,登录那个我和薇薇安一起用的qq号。
不久就看见熟悉的头像闪动,黑白之心发来消息:“小蔷,好久没见你上线。”
我们的qq名叫“蔷花红莲”,是一部韩国恐怖片的片名,用它做qq名只是贪它她好听,片子内容是早已不记得了。
那阵子我们刚买了dvd机,卖盗版的阿洪说:“想看什么只管拿,只要别把包装拆坏了就行。”结果薇薇安抱了几十张恐怖片回来。好一阵子,我和薇薇安除了在街上等客就是在家里看碟,白日黑夜,见的都是魑魅魍魉。
晚上我怕的不敢睡觉,央求薇薇安说:“薇薇安,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薇薇安笑一声:“这倒新鲜,不过是我给你钱还是你付我钱呢?”
玩笑管玩笑,还是允了我开灯睡觉,直开了半年。
黑白之心再问一遍:“小蔷,是你吧,怎么这么久不见你?”
我回复他:“对不起,蔷花红莲已经死了,我是她的朋友。”
那边沉默良久,然后发来一个难过的表情:“真的吗?那太叫人难过了。”
真的,那太叫人难过了。
他是薇薇安死的这些天以来,除了老北市的姐妹之外,第一个打听薇薇安的人,第一个为薇薇安的死难过的人。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问:“你是另外一个吗?”
“什么另外一个?”
“你们不是两个人共用一个id?”
我诧异:“她告诉你了?”
“不,我是一个心理医生,这点判断力还是有的。”
哦,原来他是心理医生,难怪我和薇薇安都喜欢和他说话。
“你们是很要好的朋友吧?”他问。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朋友?我和薇薇安之间从来没提过这个词。
朋友、恋人、亲人,对我们来说是遥远奢侈的名词。我们什么也没有,只有我们自己,然后两个相同的人遇见了,互相照顾,就像另外一个自己在照顾自己。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