块香干,边走边吃,体会月色下的孤寂,嚼一口就叹一声,眨了眨眼睛,又挤出了两滴眼泪。
江兵重新见到孙回的时候,他刚将轿车停在小区里的地下车库,闯了马路跑到对面的农民房,正要往里头走去,便听见一道小兽般的呜咽声,哭几下断一断。江兵循声望去,正见一个红色的小肉粽垂着脑袋,哭一下,再啃一口香干,声音刚巧断在此处,嚼了几下后继续哭,如此反复,纵使三尺男儿心如刀铁,也不禁无奈心软。
孙回咬下最后一口香干,正哭着去找路边的垃圾箱,突见“抛”下她驾车而去的江兵出现在对面,嘴一阖,揩去脸上的泪水说:“你住在这里啊?”
江兵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小路里头的农民房外观不一,岔路口多,地面上都是垃圾和污水,路灯又昏暗,孙回绕来绕去便晕了,她跑快几步紧跟江兵,生怕窜出灰老鼠,小声道:“我不怕老鼠,实验课上我们专门拿小白鼠做实验,我是学生物的你知道吧,我就是觉得灰老鼠长得丑,长得丑就不要出来吓人了,小白鼠多可爱!”
一路絮絮叨叨跑至一道铁门里,里头有三四幢楼房,夜深人静,房间里都点着灯,江兵停在底楼的一道门前,拿出钥匙开锁,孙回舒了口气,终于到家了。
屋子里黑压压一片,江兵打开白炽灯,勉强照清屋内简单的结构,一套桌椅一个布衣柜,墙边置着炉灶,外加一张小床,里头有一块帘子。
江兵道:“我跟何洲一起住,他应该还在上晚班,你先坐会儿休息休息,想想要去哪里,晚点儿我再送你去。”
孙回小声道谢,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出租房里没有东西可以招待她,江兵只能倒了一杯热开水,孙回吃了食物有些口干,立刻灌下大半杯,抹了抹水渍又将杯子递给江兵,乖乖巧巧的模样是在诉说“续杯”,江兵笑了笑,起身又去灶台旁替她倒水,突然就听孙回小声开口:“我爸妈不是把我扔了,他们是把我送人了,也不是重新把我捡回来,是我叔叔阿姨不要我了。”
江兵一愣,转头看向她。
孙回有时候总在想,姐姐不开心了可以找她说话,但她却没有地方可以诉苦。她是个开心果,朋友众多,高中时还是一方大姐大,众星拱月,她深知一个道理,没人会喜欢听抱怨。
可江兵不一样,她跟江兵不陌生也不熟悉,江兵可以理解她的意思,也不会将她的话告诉父母和姐姐。
孙回蹙眉道:“我姐姐她本来叫孙招娣,我爸妈想生儿子。”
招娣招娣,招来弟弟,可惜x染色体打败了y染色体,弟弟被她拱走了。
孙回的出生不受欢迎,她是计划生育下的超生产物,孙父孙母心甘情愿为儿子交罚款,却不愿意替赔钱货女儿交。那时孙母躲在乡下生产,生完后问熟人谁家要孩子,恰巧熟人知道另一个乡有户人家不能生,就牵线搭桥将孙回送了过去。
孙回将下巴搁在杯沿上,热气熏得双眼水润润的,她在向江兵证明这不是眼泪。
“我那时候可皮了,是老大,游泳最厉害,还专门带着小朋友爬树偷果子。”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直到七岁那年养母意外怀孕,中年得子让二老乐坏了,过了一阵就商量着把孙回送回去,乡下地方养不起多余的孩子。
孙回八岁那年告别只念了一年的乡下小学,被养母送回了孙家,孙父和孙母死活不肯要她,还是扎着麻花辫的孙招娣开口:“这是我亲妹妹,多个女儿养老不好吗,你们不要我要!”
于是孙回被留了下来,孙招娣改名孙迪,从此以后孙家再也不需要招来弟弟了。
孙回趴在桌上,咂巴着嘴说:“我妈不是不记得我几月份生的,她只是懒得去理,我是亲生女儿,她当然知道我几月份生的。”
但具体的日期,孙母真的不记得了。孙回看向一声不吭的江兵,问道:“你知道我生日吗?”
江兵顿了顿,见她睁着水润润的眼睛,巴巴地看着他,他不由自主道:“九月!”
孙回眼睛一亮,立刻坐直了,“你怎么知道!”
江兵一笑,“你忘记那天你上网吧,登记身份证的时候我在那里?”
孙回笑了笑,心情豁然开朗,这一刻至少还有人记得她的生日。
一帘之隔的地方摆着一张简陋的木板床,被吵醒的何洲侧躺在上头,透过帘子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个小身影,叽叽喳喳的话语终于停了下来,他重新阖上眼睛,却难以再次睡着。
耳洞竖起,听着外头的动静,孙回似乎有些累了,趴在桌上打鼾,江兵低声问她:“我送你回去吧,想好去哪里了吗?”
孙回迷迷糊糊呢喃:“睡你这里好不好……”
江兵没有应声,何洲睁开眼,似乎看见一个胳膊的轮廓举了起来,停在了小身影上头,顿了顿又重新放下,就这样坐到了一边。
这一晚何洲没有睡好,他不敢翻身,怕惊动了外头的孙回,白炽灯一直亮着,他偶尔睁开眼看向帘子,辨出小身影还在,他又安心的继续睡,反反复复直到天明,邻居养的公鸡开始啼叫,江兵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惊了一下后立刻接起,何洲只能看见他走了出去,阖上门之前听他道:“谭总……”
10第9章
谭东年声音暗哑,“昨晚回回真是去学校了?”
江兵顿了顿,才道:“嗯,是的。”
电话那头的呼吸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