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范!”这当儿鹿兆鹏召见她:“要不失时机地把饭馍斗争提高到反黑暗的政治斗
争。”白灵说:“我有信心。”鹿兆鹏随之告诉她:“我要离开这儿。”白灵说:
“我能问去哪儿吗?”鹿兆鹏笼统地说:“山里”白灵又问:“去多久?”鹿兆鹏
说:“难以估计。”白灵就不再问了。鹿兆鹏郑重地说:“兆海马上要回来了。十
七师撤回来了。”
白灵在豆腐巷小学校接待了鹿兆海。她瞅见他一身下级军官服装就觉得他们的
关系将要完结了。他在她的小房间里坐下,一只手攥着茶杯,另一只手夹着烟卷。
他的脸s不仅没有因为北方的沙漠和严寒变得粗糙,反而红润细腻了,只是上唇的
黑青s胡碴子变化明显。她笑着说:“你倒更细和了。”鹿兆海说:“那地方水好。
”他笑着侃侃而谈,“那地方是一眼望不透的沙漠。走十天八天见不着人烟,见不
着树木,只看见一片沙子。到那儿你才明白,厉代皇都为啥要选在咱们这个关中…
…可那儿有好水。那水养的娃子一律是吕布的模样,那水养的女子一路都是貂蝉的
姿s。我待了这几年也沾光了……”白灵说:“你该在那儿给你引回个貂蝉。”鹿
兆海说:“我还是恋着白鹿原上的……”白灵抿住嘴没有说话。鹿兆海却豁朗地说:
“我这回回来有一点收获,再不你了。我知道我变不了,你也没变。但我再不
你改变什么了。你可以随意嫁人。我嘛……我还是恪守誓言,非你不娶。你嫁了人
我发誓再不娶妻……你可以验证我的话。”白灵说:“这又何苦?你这样说让我怎
么办?”鹿兆海说:“没有办法。我走南闯北这多年,愈是相信世上找不到我心里
的你了。”白灵赌气地说:“我明天就嫁人!”
…………
木轮牛车嘎吱嘎响着,终于驶出白鹿原坡下的滋水河川。回头望去,河川的出
口恰如一只嘈叭口;口下便是山坡终结,眼前立刻展现出辽阔无垠的渭河原野,滋
水蜿蜒着把进原歧流入渭河去了。到这儿才又看见了太y。太y在河天相接的地方
已经变得难以辨认,像一只破碎的蛋黄,金黄的稠汁流摊开来,和黑s的乌云搅和
在一起。白灵的心开始紧揪,到哪儿去寻找鹿兆鹏?
第二十四章
白灵回到城里第二天,就向黄先生汇报滋水之行的情况。这是她受命去滋水时
就跟黄先生约定的,地点仍然是二姑父的皮货铺子。白灵上完课没有吃午饭就走出
了豆腐巷,在二姑家所在的巷口一家泡馍馆门前如期而遇黄先生,两人就走进皮货
铺子。白灵对姑父喊:“姑父,我又给你拉来一个买主。”皮匠见到买主像见到财
神爷一样虔诚地咧嘴笑起来,妻侄女虽然至今未能攀上高枝光耀皮货铺子,但隔三
错五不断给他拉来买主也算不错,于是就认真地征询买主对鞋的式样、皮子颜s的
选择,然后就量脚的长短宽窄和肥瘦。白灵在一旁嗔声叮咛:“这位先生是个细活
人,穿衣穿鞋讲究得很,姑父,你得做法细点儿。”随后就领着黄先生坐到里屋里,
把自己到滋水得到的关于三十六军的情报详细地汇报给他。黄先生说:“按你姑父
说的取鞋的r子再见面。”
白灵赶后晌上课又回到豆腐巷小学校,心里平静得像一泓秋水,那是圆满完成
一项重大而又神秘的工作之后的心理报偿。这种情绪仅仅保待了一个后晌,当叽叽
碴喳纷纷攘攘的学生放学离校之后,她在自己的房子里坐下来就又躁动不安起来。
一种孤寂,一种压抑,一种渴盼,一种怨恨j织着心境,便她无法平心静气批阅学
生们的作业,甚至怀疑自已不适宜做这种极端秘密的工作。她至今也不能估计出这
座古城里究竟有多少人和她一样在为着那个崇高的自的秘密地战斗着,她仅仅只认
识鹿兆鹏和黄先生;她同样估计不来有多少同志被当局抓去了,古城的古井里填进
去多少同志尸体。“我碍着大姑父面不好出手!”白灵仿佛又听见哥哥孝文职业x
的习惯用语——出手,这无疑是一个绝妙的用语,一旦他出手,就宣告了一个活蹦
蹦的人的死期,就给古城的枯井增加一个装着革命者的麻袋。孝文说着出手时那种
顺溜的语气就像二姑父说着自己皮鞋时的得意,也像教员走上讲坛让学生打开课本
一样自然。白灵真后悔没有抽他一个嘴巴,好让他记住再不许当着她的面说什么出
手不出手的用语,更不许他用那样顺溜自然的语调显示出手与未能出手的得意和遗
憾。整个国家正在变成一架越来越完备也越来越强大的杀人机器,几百万军队和难
以估计的宪兵警察以及特务,首要的任务不是对付已经战领华北的r本侵略军而是
剿杀共产党,连滋水这样的小县城也建立起来专门对付共产党的保安大队,培训出
来像孝文这样的不说杀也不说抓,而习惯说出手的职业x地方军人。鹰鹞在空中瞅
中地面小j箭一般飞扑下来的时候,称为出爪,狼在黑暗里跃向行人时称作出牙,
作为保安队员的孝文在从裤兜里掏出手枪s击鹿兆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