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间自然而然和蔼了许多。
季秀不解其意,正想追问时,燕明君已经目光一凝:“怎么此处会有琴声?”
祭坛下实在太过拥挤,他们始终不能逼近,再加上料到就算离祭坛再近,从下往上看也不得见全貌,遂干脆在外围寻了一处干净能遮挡风雪的所在坐了下来。北风中琴声夹杂着雪花而来,传到他们身旁时候,已经颇为细弱。
季秀也觉得诧异,出去转了一圈,回来说:“是南离那蠢小子在弹琴。”
自从十多日前南离慌了心神,对他们说出那番大失水准的话来,他们已经习惯性地用蠢小子来称呼他。燕明君还调侃着说傻姑娘和蠢小子,正好配成一对。不过这种说法被季秀嗤之以鼻。
“不错。蠢小子就是蠢小子。接二连三地出昏招。”燕明君摇头叹道,“现在我甚至有些怀疑,他是否配得上阿桑了。他那琴艺,外头流传的好听,说什么弹奏之时,能让游鱼沉水,百鸟忘鸣。其实还不就是那回事。现在是实打实的生死关头,几万双眼睛看着呢,也敢这般卖弄?”
“也就是说,琴声是全然无用了?”季秀有些紧张地问。
“相传音乐是世间最好的语言。便是遇到语言不通的异族人,也可通过音乐的形式来传达自己的善意和期待。万物有灵,故而以此推之,只要琴技能入化境,与飞禽走兽沟通,并非全然不可能。相传古往今来倒也有几个圣人有这种能耐,但是南离这手琴艺,最多只能算得上是登堂入室,堪堪入耳,糊弄糊弄稷下川的人们是足够了,距离神圣通灵的地步,就差远了。”燕明君道。
祭坛甚高,作为大祭司姜妧这种一向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人物,显然不可能像普通民众那般仰头傻站着等待审讯结果。在祭宫中举行昊天九问的时候,祭司们会于同样居高临下的观星台观望祭坛上的动静。而在这荒野之中,负责建造修筑的姜姬考虑得很是周到,滴水不漏,一座高高的方台像足了观星台的模样,上头一字排开十八个位子,大祭司姜妧如众星捧月般坐在众祭司和众首领的中间。
琴音响起的时候,姜妧不由得眉头紧锁。
“这个南离实在是太胡闹了!”姜妧怒气冲冲地说道,“先前我顾念他年纪小,没经过事,也就罢了,便是他受那个傻子迷惑,也没打算责怪他。想不到他越来越过分了,听说前些日子,还不顾稷下川几千年来流传下来的规矩,居然放火烧了山?现如今在昊天九问中还敢卖弄他的琴艺,难道真的忘记他的善琴之名是怎么来的吗?”
这时南离的母亲姚寨的首领姚宛也坐在台上。她自身才干有限,是靠了南离的名望才得了这个首领的位置的,故而一向小心谨慎,听闻姜妧开口责怪南离,就连忙起身,满脸诚惶诚恐地谢罪,到了最后,才小声分辩了几句:“南离……怕是真个不晓得他的善琴之名是怎么来的。当日大祭司教我潜在水里弄沉鱼儿的时候,他并不知情。还有那百鸟忘鸣……他当时年纪小,不晓得冰天雪地里,鸟雀数日未曾喂过食水,又冷又饿,哪里叫得出来?故而别人赞他,他面上谦虚,只怕心中一直是信以为真的。”
“你——”姜妧怒极,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姚宛说话时候甚是小心翼翼,活脱脱跟受了惊吓似的,然而说出的话语却能噎得死人。众祭司尚好,在姜妧面前给她面子,忍住了不去笑,稷下川九寨的首领们可就没那么客气了,以姜姬为首笑得前仰后合,肆无忌惮得很。
姜妧越发恼怒,回头瞪了若苍一眼,若苍心中了然,待到众人笑声渐歇,方一脸忧虑地说道:“我这个做老师的,劝也劝过,罚也罚过,原以为此事一了,他没了念想,心也就静了。想不到他又做出这种事情来。我有心强行将他捉下来,只是昊天九问是何等神圣之事,他好歹是祭司,当众被捉,让民众看了,岂不心存疑虑?”
“不消心存疑虑。就说他罔顾昊天旨意,数违祭宫律令,大祭司要捉他来问责,不就结了?”姜姬看了姚宛一眼,见她面色煞白,浑身颤抖,分明是为儿子的性命担忧,不由得出主意道。
“哼!姜姬,究竟你是大祭司,还是我是大祭司!”姜妧冷哼一声说道,“南离是我祭宫祭司,他的死活不需要你来过问。既然他想在昊天九问中大出风头,我就成全了他,只看他有没有那个命数享用了!”
祭坛之上,九座囚车之中的飞禽走兽原本正抖擞精神,准备跳下囚车,大展作为的,然而琴音响起的时候,它们都愣了一愣,行动之间有所犹豫。就连那头率先已经脱困的青隼,也收住了向阿桑俯冲的势头,轻柔地舒展着双翅,仿佛害怕行动之间声音太大,错过了那琴音似的。
音乐之所以能够触动人心,在于其中蕴藏的深厚感情。这种感情到了极致的时候,是超越了人与动物种族的隔阂的。而南离的琴艺或许如同眼高过顶的燕明君所言,只是登堂入室,尚可入耳而已,但是此时他却如同被逼到了绝境的困兽那般,反而一下子开了窍一般,跃升到一个新的境界,音乐殿堂的一扇新的大门在他面前缓缓地打开。
他弹奏的时候,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从前的一些片段:他和阿桑如何在沾满了露珠的草地之上共舞,那种心都快飞起来的感觉;阿桑枕在他的膝上沉沉睡去,他凝望着她纯美的睡颜,只觉得心中那么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