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不会使用六阳掌前几招,武林中有人在仇星朗手下尝过它的味道,一旦使出必会露馅儿。于是叶棠甫一出手,便是“云霞”“海曙”二式。
六阳掌的招式简单却死板,叶棠练了这么些日子,觉得枯燥得很,背着仇星朗和华霓,谁也没告诉,已经自己在其中加入了诸多变化。
被他使出的俨然另一套掌法,配合轻灵的落无痕步法,叶棠把乔万山耍得团团转,涨红了一张脸,压根儿无法招架!
不出五十回合,乔万山便认输了。
此后又有几人上前挑战,都败于双掌之下。
叶棠轻轻巧巧地站在场中,有着少年人的骄傲。百花夫人称赞他英雄出少年,妙音阁的少女偷摸写曲儿唱他的英姿,一时他的名字传遍江湖!
“叶少侠赢了这头名,不知有什么心愿么?”百花夫人吐气如兰,朝他福身。
叶棠环顾四周,在众多羡艳目光中锁定了钟不厌。
他不像旁人惊讶于不知名的人出了风头,他从一开始就料到结局似的,望向叶棠,含着一点深沉的笑意。此刻见他望向自己,钟不厌也不扭捏,一抬下巴,示意叶棠有话就说。
他已想好,不就是一把剑。
“我想,”叶棠开口,脆生生道,“和钟掌门切磋一把。”
此言一出,惊掉了一地下巴。
东方远还没怪叫出声,钟不厌轻笑一声,径直起身踩在桌子边缘,旋即眨眼之间落在叶棠面前,一句废话也无:“叶少侠请赐教。”
那是叶棠第一次管他叫“钟掌门”,带着点揶揄和使坏的小心思,活灵活现,听得钟不厌耳朵一热。
他走上前从没想过,不久之后叶棠也叫他钟掌门,却是咬牙切齿了。
但钟不厌无法预知未来,他活在当下。
叶棠凌空一掌攻来,钟不厌不敢怠慢,手腕微抖一声金属清亮长啸,长河刀应声出鞘!
刀光如雪,又如月,能削山破海,使出来的却是一招缠绵的“十里烟雨”。
叶棠侧身躲过一道罡风,手上一个巧劲,径直去夺钟不厌的刀。察觉到他的意图,钟不厌急忙回撤,刀锋内敛,他心头一乱,又担心叶棠被刀气所伤,顿时有一刻动作迟缓。
而只这一点迟疑的瞬间,叶棠狠狠撞向他怀里----
长河刀猛然脱手,钟不厌扶住叶棠的腰。
却没有刀兵落地声。
怀中人足尖一提,旋即轻巧握住了刀柄,炫耀似的朝他眨眼,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道:“我抢你的刀多难看,不如这柄刀送我罢?”
清风微拂,钟不厌在那一刻却感觉内心分明有山呼海啸,磅礴地击碎了什么,须臾间又归于平静,他找不见残渣,也无法理解刚才的悸动。
他的手还搂在少年腰侧,钟不厌听见叶棠的话,却不合时宜地想他的腰好细。
尚在走神,叶棠等不来他的答案,一个转身,手臂轻轻一推,长河刀已经应声入鞘----在旁人看来不过是须臾变化,刀鞘合上的“咔嗒”声后,四野喝彩。
钟不厌握住刀柄的手有些颤抖,他抬眼看向叶棠,对方已经坐回原位,撑着下巴望他。
那双眼睛真亮,脸因为一阵切磋而发红,衣襟敞开一条缝,能窥见并不单薄的胸口。
钟不厌躲开他的目光。
“我还差一点啊!”叶棠大大咧咧道,“要赢钟掌门,看来还要再十年!”
东方远笑道:“都说你钟大哥是绝顶高手,小孩儿别逞强,你才十七岁呢,要走的路还长得很----不过快想想,要什么礼物?”
叶棠眼珠转了转,黑白分明地一动:“我想要那把孤烟剑。”
他音量不高,却已经激起四方波澜。
席间人笑他不知道天高地厚,也有人插科打诨可不就是那把剑最炙手可热,江湖人谁不想要。有人赞叹叶棠年少有为,有人酸不溜秋地说不过是占了便宜。
沸反盈天中,钟不厌朝叶棠走去,平静道:“你喜欢就给你。”
说罢他不顾众人惊叹,叫了十二楼一个弟子的名:“明日……不,今日傍晚便快马加鞭回去西秀山取来,务必赶在入秋前送到叶少侠手上。”
叶棠为之一愣,他尴尬极了,双颊通红,连忙伸手捂住。
钟不厌刚巧走到他旁边,见叶棠这副模样,顺势坐下,小声道:“不是想要?得偿所愿了,怎么还这个表情,难不成骗我玩儿?”
“没有!”叶棠小声反驳,“我怎么知道你真会送,东方远说你不肯给的……”
他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头,下半张脸统统埋进双臂之间,更显得可爱。钟不厌心口一软,说不出自己什么心情,伸手揉了揉叶棠的头。
叶棠瓮声瓮气提醒他:“男不摸头。”
钟不厌收回手,并不答他的话,只云淡风轻道:“别人就算了,但你不是喜欢么,送你了。”
孤烟剑送到叶棠手上时,正是秋风初起。
自洛阳一场春日宴,他便应了东方远的邀请,与他们二人同行。言谈间他才知道,钟不厌十年未出过西秀山,而此番到中原,更是他此生第二次离开宁州地界----上一回初出江湖,便在紫阳山上,匆匆行过一趟,什么也没来得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