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我,比先前温柔许多,并不高高在上地端着架子,偶尔还会玩笑两句。终于在他和蔼可亲地招呼我喝茶擦汗时,我受不了:“仙君,近日您有什么事儿么?”
他沉默了一刻,真挚地凝视着我的眼睛:“我敬你是个情种。”
我一阵恶寒。
他微微一笑:“受人之托,不必在意。”
我忍不住自恋一下,问:“仙君,托您的人……是虞子矜么?”
“逍桐?他倒是托过我,不过我一向不大喜欢这种爱装的人,你能毅然放下他,我很欣赏。”
“你在这里修炼,就不要再问及他的事情,道心不纯,怎能精进呢?”
我不语,但是很快我发觉,即使我想打听,云冥派里也很难再听到玄遥派的消息,更不用说虞子矜。我试着去打造一条消息路,但是很快发觉这行不通,我能得到的消息都是仙君愿意让我知道的消息。
我知道有一个人为我在云冥仙君前说过话,让他一面看顾我,一面严防死守。云冥仙君不承认是虞子矜,但除此以外还会是谁呢?我认得的,能和他说上话的大人物,也不过此一人。
我开始专心修行。不过偶尔会想一想,虞子矜现下会做些什么呢?他很喜爱听人唱曲儿,也许现在去了茶楼?而玄遥派的事情其实少不了他,那是谁寻他回来呢?如果是他二师弟,他会懒洋洋地挑眉,叫他“守坟的后辈”;如果是他师父,那么他一定会规规矩矩,谦和地跟着离开;如果是他四师妹呢?这个人有些面熟,可我并不熟悉,也许……他们会一齐喝茶听曲。他是一个很有闲情逸致的人,而闲情逸致里总带有三分俏皮两分无赖。
那如果是我呢?
彼时我正在练云冥五剑,正是第五剑,我心头一动,突然莫名其妙地想起这一节,忍不住傻笑,或许,我会亲自唱给他听也不一定。
这一剑刺出,仙君出手拍了我的剑,清高道:“挺好,这一剑,便要有乐看人世的心态,你悟了,很好很好。”
我当即收回心思,老老实实地反省:“是我分神了。”
可是虚无的幻想能支撑多久呢?
会不会有一天晚上,我闭上眼睛,突然发觉他的面目已经模糊。
仙君说:“你的剑练得很好,如今传你一套新的法术,须得千万静心,境界方可一日千里,可行?”
虞子矜
我带着梧桐,苍鹰——都是人形的,坐在山门里,深沉探讨。
上一回我口出狂言,把两位前辈一通好骂,顺路狠损了一气逍桐。事后师父与我提了提逍桐与白狐,苍鹰和梧桐的关系,我晓得,他们那时没揍我,肯定是察觉到了我身上逍桐的气息,遂爱屋及乌地忍了。
此时我已经能坐在他们俩面前,高深莫测地笑,和蔼道:“两位,白狐和我都记不清前尘过往,你们瞧瞧,此处还有救吗?”
梧桐看着我,伤感道:“逍桐君,你还是要救玄遥么?”
我怀着一股熟悉的,壮烈的归属感,偏偏又夹杂了少许莫名其妙的虚伪感:“你们镇守此处这么久,也不忍心罢?”
“仙君,这一回真地回天无力了。”苍鹰道,“仙君,为今之计,只有回天界。”
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你们上一回,也是这么说的。”
他们望着我,半晌道:“仙君,白狐身死,还不够吗?”
而我要听的,正是这个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小事
虞子矜
梧桐说:“仙君身死,于我等而言,亦是九重天雷。白狐见仙君如此,在祈愿台前祝祷,愿以身分担罪责……为之身死,换得一缕魂魄。仙君醒后,后悔莫及……”
我说:“为什么?”
我从各处七七八八地拼凑一回,大概明白,逍桐是一个叛逆的人,加之对灵月有情,自己又是自作多情的翘楚,脑子热一热,做不出这事才奇怪。
他应该明白他会承担何等罪责,所以他给自己布置好墓穴,有琴棋书画陪葬。然而,他没死成,有人替代了他。
我在他的记忆里翻找,让逍桐一蹶不振的,大概是这件他未曾料到的事情。
我先前觉得他怪可怜,死得很惨,后来发现等他的人数不胜数,我尚无同情的资格和必要。但做这件事前,他欺骗了所有人,他们真诚地等他回来,从未想过他会真死。
我说:“他舍身成仁后,你们都知道他会魂飞魄散吗?”
他们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们。
半晌苍鹰说:“我不知道。”
停了停,他补充:“在白狐身死前,我们都不知道。”
“白狐为什么会知道?”、“为什么这么做?”,这类愚蠢的问题就不用再提及,这位仁兄八成又是虞子矜的翻版,一代情痴。只不过未曾像逍桐有通天的本事,因而不曾名垂千古,时间久了八成还会被当成一殉情殉早了的蠢货。
梧桐说:“仙君,为何问这个?”
我咧着嘴转移话题:“诸位,现下我当不起仙君的名号,不必如此。”
逍桐不曾记述当年他是如何英勇地拯救门派,恐怕唯有当年最亲近他的人清楚。当初师父说大典是三月之后,即玄遥派的灵气最多再撑三月而已,如今期限紧迫。门派肯定不大乐意等玄遥全灭,逍桐复生,再救大家一把。
所以查一查当年逍桐身死的事情,查一查为他身死的白狐,看一看当年的法子能不能用于现在,大概是很正常的事情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