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楚天佑在食堂吃完晚饭,正朝宿处走去,半路突然间停了下来。这样回去,不就被围在自己房门前的公子哥堵个正着,邵刚啊邵刚,此刻你的嘴也没用处了吧?唯一的用处就是通知我这件事!令楚天佑有点小小的吃惊的是,他家楚荆言对此一点反应也没有,依旧的打坐练功,实在是不为所动。他都受不了了,楚荆言却还是没有反应!
一阵寒风吹来,让楚天佑一下子回过神来,绝对不能这样回去,绝对不能!
咦?
暗香浮动?
梅花?
楚天佑才发现自己在梅林附近,算了,还是去那里躲躲吧!
楚天佑拉紧了一下身披在身上的月白色棉裘,朝梅林慢慢走去。
此刻,月华如瀑而泻,晕成朦胧罩在梅林上方,蔚然花香成海。
不与群花争艳艳,化工自许寒梅。
楚天佑走进花枝一看,含苞待放的脉脉含情,初绽的潇洒自如,怒绽的赧然含笑,微蕊轻摇。抑或玲珑,抑或娇小,抑或青春洋洋洒洒,抑或端庄落落大方,形态各异,似若有所思。
花香渐郁,折一枝香在手,人间应未有。
忽闻脚步声渐近,楚天佑警惕起来,再细辨听,只有一人,而且,还是他熟悉的脚步声。
他的师傅来了。
蔺攸竹。
楚天佑没打算要躲闪,迎上前去,恭敬地作揖:“院首!”
蔺攸竹看了他一样,眼底含笑,“随我去品茗吧!”说完,已走到前方。
楚天佑微微笑道:“学生遵命。”跟在他身后,朝梅林深处走去。
冬风时而凛凛,梅花吹落,如雨,亦如玉。
梅林深处,一张小石桌上摆好了煮茗的用具,周围梅香郁郁,蔺攸竹坐下后,请楚天佑也一同坐下,楚天佑恭敬不如从命而坐。
蔺攸竹没有看他,将饼茶研碎备用,便开始煮水。将精选的清泉置于釜中,然后以炭火烧开。蔺攸竹始终没说一句话,一直专心地忙着煮茗,楚天佑不忍打断,便也不言。
这场景,很熟悉。
七年前,他初来韵墨书院时,蔺攸竹便也是这样为他煮茗,当时,他想帮他,谁知蔺攸竹说,煮茗最好是一气呵成,不能被打断,更不能假借他人之手。所以,当时他就一直坐在那里等待蔺攸竹慢慢煮茗。
如今,似乎一切是旧事重演。
蔺攸竹未等泉水全沸,便加入了一些茶末。茶水交融,等到二沸时便出现沫饽,沫为细小茶花,饽为大花,皆茶之精华。蔺攸竹此时将沫饽杓出,置熟盂之中,以备用。继续烧煮,茶与水进一步融合,波滚浪涌,此乃三沸。楚天佑知道,这煮茗快要完成了。
蔺攸竹将二沸时盛出的沫饽浇烹茶的水与茶,茶汤便已煮好。他均匀地将茶汤倒入他和楚天佑的碗中,便和蔼道:“楚公子,请慢用。”
楚天佑笑笑:“院首先请。”
蔺攸竹倒不客气,看了一眼腾起袅袅茶香的碗,自己端起碗慢饮了一口,楚天佑见状,也端起自己的碗,细细的喝了一口,茶香沁入心脾。
“楚公子可知这是什么茶?”蔺攸竹放下碗,带着笑问道楚天佑。
“金镶玉色尘心去,川迥洞庭好月来。”楚天佑浅浅含笑,“君山银针。”
“好。”蔺攸竹点点头,接下来的话,却让楚天佑大吃一惊。
“这茶,我七年前给我的一个学生也煮过。”
是啊,也煮过!
那个学生现在还就在你面前!
楚天佑摸不清他这话里含着什么意思,略疑:“哦?”却不敢接着说些什么。
蔺攸竹看他的表情,有点意料之中的感觉。
楚天佑顿时觉得,他的这个师傅似乎是知道些什么了!
思来想去,自己做的什么惹他怀疑了?
好像没有啊!
除非——
陆先生!
陆先生提的好问题!
难道他当时也听到了?还是陆先生跟他讲了?
不管怎样,反正他就觉得,他暴露了。况且,他的容貌,跟他父王其实很像。这一点当初他也有考虑过,但是他想,楚天佑的身份是经得起查证的,也就没怎么在意了。这世间要想找个易容高手,不是件简单的事。虽然,他也认识一个易容高手,她的年纪还很小。
纵然思绪万千,楚天佑的脸上,始终是那一抹浅浅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