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临被迫仰着头对上伏玉的眼,一双漆黑的眼眸里却没有丝毫的恐惧,他缓缓地回道:“那你就杀了我啊?看看你现在杀了我会不会有人过来抓你?”
伏玉的手指微微抖了一下,他不过是色厉内荏,他这双手什么时候杀过人又有什么本事杀人,只是想吓唬一下这个小孩,却没想到对方根本就不怕,现在他倒是骑虎难下,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一只有些苍老的手覆在伏玉手背上,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拉开,把苍临从他的桎梏下救了出来,程忠低头看了苍临一眼,转过头朝着伏玉低声道:“他不过,是想活下去而已,反正出口就在眼前,我们就顺路带上他,也没什么大碍吧。”
伏玉看了程忠一眼,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程忠就说过,像他们这种人,很多都是小小年纪的就被送到宫里,成为这宫中最低微的一批人,因为身体不完整,连很多宫女都不大看得起他们,受过各种各样的冷眼嘲笑甚至是侮辱,学会忍耐学会虚与委蛇,最重要的是学会如何在这偌大的皇城里保命。
如果他们能够选择,大概也没有人愿意生存在这里。
伏玉侧过头看了苍临一眼,看着他依旧板着一张小脸咬紧自己的下唇,隐隐约约地透出了那么一点可怜。伏玉在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而已,他不过想逃出宫去,捡一条命。
一个人不想死又有什么错呢?
伏玉最终叹了口气,伸手指了指苍临:“行吧,就让你跟着我们出去,不过,到了宫外你就只能自生自灭了。”
苍临扭开眼没有回答,但是却向前走了几步,靠近伏玉身边。伏玉拧着眉头看了他一会,忍不住朝着程忠道:“忠叔,你说他上次被人揍是不是也是有原因的?”
程忠失笑,顺手拍了拍伏玉的肩膀,拉苍临到自己身边来,用衣袖蹭了蹭他脏兮兮的脸:“一起走吧。”
伏玉重新凑到那石板前,将石板推开,果然露出了一个半人高的缺口,他笑眯眯地看了那缺口一眼,回过头朝着程忠道:“忠叔,我先过去在四周探探,我说没问题了,你再带着这小不点过来。”
程忠点头,看着伏玉猫着腰从那缺口钻了过去,整个人消失在他们眼前,过了一会,他的声音从缺口处传了过来:“这边好像是个偏巷,这个时辰也没有什么人,应该安全,你们过来吧,我再往前面路口看看。”
程忠应声,听着那边的声音似乎是远了,伸手拍了拍苍临,将身上背着的包袱塞到他手里:“把这个交给陛下。”
苍临不解地眨了眨眼:“你不过去吗?”
程忠笑了一下,轻轻地摇了摇头:“我老了,走不了多远了,他还年轻,必须逃离都城,走的越远越好,到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他的地方,而我,早晚会拖累他的。”说到这,他顿了一下,回头朝着皇城的西北角看了一眼,“况且,我其实并不是那么想走。本来我还担心他一个人,没想到就遇见了你,反正都是讨个活路,你们两个刚好做个伴吧。”
说着,他抬起手,不由分说地就把苍临推到了那个缺口前:“快走吧。”
苍临的眉头都皱在一起,他似乎是有些不解,但没有再说什么,抱紧了怀里的包袱,从那个缺口爬了过去,等他刚刚站稳身子,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声响,回过头就发现刚刚的那块石板好像又被推回了原位,他伸手在石板上推了一下,纹丝不动,似乎是从里面被什么东西卡住,外面没有办法推开。
也就是说,除非里面的人出来,他们是没有办法回去的。
苍临面上的神情有一刹那的困扰,他盯着那石板看了两眼,才想起来朝四下里看看。他果然是站在一条偏巷里,巷子的一头是个死胡同,另一头是个路口,他将手里抱着的包袱背到身后,向着那路口走去。
他还没走多远,就听见脚步声传来,跟着就看见伏玉跑了过来,看见他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弯了弯唇角,朝前面看了一眼:“忠叔还没爬出来吗?他不会卡住了吧?”
苍临有一点犹豫,但还是坦诚的说道:“他没有出来,他说不想拖累你。”
“什么叫不想拖累我?”伏玉顺手推开苍临快步朝着缺口的那个位置跑去,发现那里又重新被挡住,急忙伸手去推那石板,刚用力就听见苍临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没用的,里面是卡住的。”
伏玉回头瞪了他一眼,直接上手去拍那石板:“忠叔,忠叔你把石头打开,我有话要跟你说,我知道你没走,就像你知道我会回来找你的。”
围墙那边似乎传来了一声叹息,跟着是程忠有些苍老的声音:“殿下,您走吧,我把您养到这么大已经足够了,老奴已经老了剩下的路您要一个人走了。”他又唤他殿下,就像这十四年来,只有他始终觉得伏玉是一个皇子。
伏玉只觉得心底酸涩难耐,各种说不出的滋味都涌上了心头,从小到大他的世界里只有程忠,哪怕别人欺负他,羞辱他,嘲笑他,可是程忠却依旧照顾他保护他,把自己能给的所有一切都给了他。他知道程忠要老了,可是他也长大了啊,他们忍辱负重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逃出这个牢笼,现在忠叔说,剩下的路要他一个人走?
伏玉抬手在脸上胡乱地抹了一把,他用力地拍着石板,一双手都拍的发红:“忠叔,你不给我开我就在这儿一直等,总归还有人知道这个缺口,从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