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渊只得站起身来,将他搂进怀里:“云堂,答应我,嗯?”
听闻启元帝派人守了通往滚泉的山路,通政使拿着封急报,正跟宿卫们求情,文谨礼与众位大臣用了素斋刚散完步,见此情形,文谨礼当即斥责了宿卫,立刻要带着通政使去见陛下,以免延误了急报,还说陛下信任宿卫,烦请各位大臣随老夫一齐进去,做个见证。
众大臣叫苦不迭,又不敢明着得罪他,可进去就是等于明着得罪启元帝,一个个头大如斗。
通政使更是一脸茫然,他只是想早点把世子的家书送给陛下,好在陛下那里混个脸面,怎么还没反应过来就变成了这么个局面?他现在跑下山还来不来得及?
已经来不及了。
文谨礼领着众臣上了山路,绕过九个弯,行至一片开阔平顶,袈山寺的和尚们穿着法事僧服,此时日照西斜,恰好落于平顶之上,将这些和尚照得一个个都似闪着佛光,佛乐钟罄齐鸣,诵经吟哦不觉,启元帝跪在蒲团上,眼睛却瞧着谢九渊。
谢九渊只穿了武僧功夫衣的下身黑裤,文谨礼刚觉得有辱斯文,就瞪大了眼睛,抖着手,眼睁睁瞧着谢九渊走进了沸腾的滚泉中,众位大臣皆是惊疑不定,你推我我挤你,又想上前看个清楚,又怕被陛下发现记名。
水果然是凉的。
谢九渊试探着走了两步,便扎进了水中,向泉底游去。
顾缜手握着那串赤红舍利,转一颗舍利念一声佛,谢九渊沉入水中时,他手指紧了紧,才又拨过一颗舍利珠。一颗又一颗,每一颗都是煎熬。
和尚们说的苦修,会比他此刻的心还苦?
而水下,谢九渊已经看到了所谓的寺内重宝,是一根狭长的金刚降魔杵,在水底竟是散着金光,杵身上雕着数头金龙,栩栩如生。谢九渊几下游过去,伸手握住它。
嗡————
那池滚泉忽然从中荡起波纹,层层向外,直至消逝才重新开始冒泡,而池边的所有人都听到了那声如同天外禅钟的重响。
顾缜心内焦急,想要站起,却发现此时自己丝毫动惮不得,而那些和尚们都已经闭了眼,口中的诵经、手中的佛乐都越发急促沉重,似是着了魔一般。而后面的众臣都快吓死了,文谨礼不住地往下出溜,他身后的两位大臣只得分神架着他。
“微臣不敢愧对百姓,更不敢愧对陛下。”
“陛下,微臣不愿与文党共进退,要除文党,您不能对微臣手软。”
“陛下,臣心甘情愿。”
滚泉冒泡越来越缓,顾缜心中越来越急。
“顾缜,我想看你开心一次,不要总皱着眉。”
“云堂,咱们今夜成亲呢。”
“陛下,臣得失约了。”
水汽也渐渐散开。
顾缜实在忍不住了,终于挣脱无形束缚,站起身来,众目睽睽下不敢失态,仍只是望着那滚泉,心急如焚。
“云堂。”
“云堂。”
“九郎。”
最后零星的水泡破裂,池水归于平静,顾缜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呆愣在那里。
忽然,那滚泉又漾起了波纹,及至池边,倏然升起,一个人破水而出,朝池边走来。
那人一头白发,手持金刚降魔杵,杵上金龙光华尽显,阳光将他身上的水珠照得金光粼粼,有如掌管八部天龙的护法天神。
顾缜看着他,直到他行至面前,一跪及地,献上手中的金刚降魔杵,唤道:“陛下。”
那帮和尚这才回过神来,大声呼喊着佛号与“灵童陛下”。
顾缜颤着手接过那杵,听面前的人低声悄悄唤他:“云堂。”
于是他勾着嘴角,将那杵握在手中。
他的九郎,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时码忘了时间=3=明天,哦不,今天会尽量早更新
*都重生了,关于重生和获得记忆这部分,就不要跟我计较科不科学了吧(摊手)
*
第39章 是失而复得
三宝公公觉得近来这日子过的, 一天一个样儿, 他这样腥风血雨都见过的宫里老人,也要跟不上变化了。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 已经身在禅房, 启元帝正和谢大人大眼对大眼, 陛下比昨夜,不, 比这半年过来都精神许多, 就是有椅子不坐,一进寝宫就自然地横坐在了谢大人腿上, 用手梳着谢大人那头突如其来的银发。
“三宝, 你先退下。”
得叻, 他早就料到了,就等着这一声呢,三宝公公暗自撇撇嘴,本想警告地看一眼谢大人, 可谢大人白头后, 整个人说不出的凛冽威仪,身上换回的金吾卫外袍穿得松垮, 却似着了莽服一般,三宝公公很识时务, 低眉顺眼地出去了。
多余的人一走, 顾缜的手指就勾住了谢九渊的衣襟。
“你都想起来了,是不是?”
他又想要个定心的答案, 又怕谢九渊的答案并不如他所料,于是侧脸靠着谢九渊的胸膛,并不看他。其实,也是怕自己再多看几眼谢九渊白头的模样,又会在谢九渊面前丢脸。
谢九渊轻抚怀中人的脊背,告诉他:“是。”
顾缜猛地抬起头来,怔怔地再度凝望白了头的谢九渊,咬紧了牙关,就是不肯让眼眶中的热泪掉出来。
他伸手按上谢九渊的心口,那里曾经被长|枪穿透,可现在他的谢九渊是好好的,他的心还在跳动,更好的,他都想起来了。
若不是前世启元八年,自己处处受制,文党将消息捂在了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