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兴平初时有些慌乱,这也算正常反应,人到中年又在官场里打滚多年,应该早学会了圆滑,随即换上笑脸,下马叙礼。
“二十年多年了,天幸还能与商师弟相见,你们这是打哪儿来啊?”
商荣如实相告,又问:“景师兄,当初谢师兄说你到北方谋事,后来一直没听说你的消息,我们还以为此生再难相会。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可都顺利?”
景兴平和气道:“我先在山南道节度使手下当差,后来去湖南道找慕容延钊,在他麾下做了几年参将,再后来经他举荐来到京城,现在京任亲卫大夫。”
赵霁有些狐疑:“这景师伯以前最讲礼数,怎么直呼起大师伯的名姓来了,何况大师伯已病故,他这么做也太不尊重死者了。”
十年前慕容延钊在任所感染瘟疫,一病而亡,这之前商荣赵霁曾去拜访过他,没听他提起景兴平投奔之事。
对此景兴平解释:“我弃了师门混迹官场,愧对同道,是以嘱咐慕容替我保密。”
商荣淡淡一笑:“人各有志,景师兄无须抱愧,今日相聚实是难得,不如找个地方叙旧吧。”
三人来到附近的酒楼摆宴饮酒,景兴热情客套,不过偶尔会冒出一些老气横秋的腔调,他年少时老成持重,刚过不惑之年评论世事竟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这匆匆闪现的怪状也令赵霁纳闷,心想商荣一定也察觉到了,他包容心强,没表现出来罢了。
酒吃到一半,景兴平忽然使劲拍了拍脑门,悔叹道:“瞧我这记性,甘钰宁你们还记得吗?他如今也在京城,就住在城东甜水井大街上,待会儿我就领你们过去。”
这等喜事谁人不应?商荣提议立刻出发,在景兴平带领下来到甜水井大街上一座华宅。景兴平不带他们走正门,由一道便门入内,走进树木葱茏的后花园,宅子阔大安静,走了二三十丈也没见着一个人影。
景兴平说:“这里是一位亲王在京的别业,借给我们暂住的,日常只有七八个下人打理,甘钰宁住在后花园的书房,从这儿过去得穿过一座假山石洞。”
赵霁满肚子疑问,欲待张口,被商荣悄悄捏住手指,这是教他按兵不动的意思,同时又是示警。接到暗示,赵霁提高戒心,闭住嘴,默默跟随前进。
那石洞连着一条十丈长的隧道,隧道宽两丈,高三丈,下铺青石板,打扫得干净整洁,两边出口都有光亮透入,内部并不阴森。走到隧道中央,景兴平转身道:“你们先在这儿等等,我去瞧瞧他房里有没有旁人,再回来叫你们。”
至此赵霁的疑心已像掺满的水杯流溢出来,景兴平刚走出隧道,二人头顶脚下陡然传出轰隆巨响,头顶万斤重的巨石笔直垂落,脚下石板左右分开,露出毒水浸泡的尖刀阵,上下都是死路。
一刹那的间隙过后,比机关更大的轰响震动方圆数里,附近的居民行人看到异响处腾起一道数丈高的火柱,好似火龙升天,携带股股黑云,纷纷涌来围观。不一时,又有人发现两道淡影跃墙而出,往北边去了。
商荣赵霁逃出陷阱,在那座宅邸里搜寻一圈,景兴平已逃之夭夭,府里只有几个聋哑仆人,见到生人慌忙躲藏,逮住问话也只管摇头。
他们离开宅子,假装路人向前去看热闹的百姓探问,这一带的住户只知这宅子是一位权贵的花园,可都说不出主人的名姓。再往远了打听,京里根本没有一个叫景兴平的亲卫大夫,景兴平方才对他们说的多半全是假话。
赵霁气愤:“我们和他并无深仇大恨,二十多年过去了,他为何一见面就想弄死我们?”
商荣自有判断。
“你不觉得他不像景兴平吗?说话方式和举止都与从前的景兴平迥异,刚开始我就感觉出来了。”
“我也觉得他变化很大,难不成是坏人冒充来暗算我们的?”
“不,从见面时情形和反应看他遇到我们也是个意外,其中定有玄机。”
他俩回到刚才吃饭的酒楼调查,又顺着他们与景兴平走过的街道沿街打探,还真捞到了线索。一家山货行的店主听了询问答道:“您问刚才与你们一块儿牵马过去的那位官人呀?他是步兵都虞候段大人啊。”
追问得知,这“段大人”全名叫做“段起山”,已做了七八年京官,现下家住朱雀门外。
赵霁寻思这段起山是哪号人物,见商荣忽然折身飞奔出去,他急忙赶上,问他要去哪里。
“回客栈,洵儿有危险!”
可惜敌人已抓住他们细小的疏忽抢先下手,那家客栈遭了劫难,店内一片狼藉,店家小二和包括李洵在内的全部住客都不见了。
邻居们说下午官兵前来搜查反贼,逮捕了所有人,可当他们找去开封府衙,衙门的人又说没这回事,上报府尹,府尹也一头雾水,还当场派遣差役前去调查。
敢在京城抓人的官府就那么几家,赵霁一路都在猜测那段起山的来头,商荣早有答案,走出府衙便向他陈述看法。
“那段起山很有可能是太师叔段化。”
赵霁似鲤鱼瞪眼,哑然失色,段化十九年前就去世了,死人岂会复生?还变成了景兴平的样子。
“你忘了赤云法师的重生术了?当初谢师兄说段化无疾而终,死时只有景兴平在场,景兴平之前决定留守师门,段化一死他立马改主意下山,我推测那时段化用重生术占据了景兴平的身体,段起山顾名思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