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延钊的表情挤压到一个窘迫窄缝里,搓手掷脚叹息:“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况,父母不会同意我娶一个妓女进门,我也是爱莫能助啊。”
商荣追问:“那日你就为此事和香秀争吵?你不同意她的请求,她就把你赶了出来?”
沉默犹如荒草蔓延,填补了疑问的洞穴,慕容延钊的懊悔如同茂草的颜色一样清晰,商荣和赵霁不忍再拿无济于事的质问打击他,决定先去调查凶嫌的动向。
据说那蒋发常在顺城街一带的酒楼游荡,二人前往打听,得知他突染恶疾,一直在家养病,已有好些天没在街市上露面,患病的时间正好与香秀遇害的日期重合,大大加深了他的嫌疑,中午商荣赵霁在饭馆打尖,谈到下一步行动,都打算今晚去蒋家探查,可对夜探内容存在分歧。
赵霁说:“依我看,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那姓蒋的绑出来,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咬痕,如果有,立马扭送官府,让县令严刑拷问,不怕他不招。”
商荣看他一本正经,假意问:“你家以前和人闹矛盾,也动不动就跑去官府打官司?”
赵霁应声点头:“是啊,我爹是朝廷大员,当年连皇帝都很赏识他,朝中大臣没有不给他面子的,一报官,知府马上跑得屁颠屁颠的。”
他脸上还清晰闪现着往日的门第荣光,好像忘记自己已今非昔比。
商荣及时冷水浇头,讽刺兼提醒:“你以为你还是将军家的小少爷?自古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那蒋发家里是做大官的,香秀只是个妓女,峨眉县的县令也不是什么铁面无私的青天,真要对簿公堂,他能秉公断案?”
赵霁觉得情况没那么糟,反过来提醒道:“香秀不是有很多有钱有势的朋友吗?那些人还督促县令尽快查案呢,有他们监督,县令不敢徇私枉法吧。”
“这些人里或许有急公好义之士,但我们得找到确实的证据才能逼县令认真审案。所以你说的绑架蒋发验伤这条路行不通,要是他身上没有咬痕,我们顶多白跑一趟。万一有,那就不妙了,打草惊蛇让他有了防备,说不定连这唯一的证据都保不住了。”
“哼,我就不信这坏蛋还有胆子削自己皮剜自己的肉。”
赵霁嘴上不服,心里也承认自己欠考虑,正在纠结,饭馆里进来几个食客,一路相互高谈阔论,蚊蝇般乱哄哄的语句里夹着两个黄蜂似的的字眼,深深扎进二人耳朵里“闹鬼”。
他俩一齐凝神细听,这些风言风语里长出更多尖刺,竟与香秀有关。
原来这几日峨眉县内风传香秀阴魂不散,夜间在街面上游荡,不少更夫和巡夜士兵都曾亲眼目睹过她显形,她最常出没的地方是城南一家名叫宝月阁的妓馆,有时半夜在屋顶啼哭,有时直接闯入馆中,拍打房门找人偿命。吓得馆内人心惶惶,头牌姐儿月娥因此一病不起,整日躲在房里,几乎神智失常。
宝月阁也请过巫师僧道做法镇魂,都不管用,法师前脚走,鬼魂后脚又来,还闹得越发厉害,有人说香秀死后迷了路,把宝月阁错当做翠香楼,两家老鸨为此大起争执,搞不好还要去官府论断呢。
商荣细心听完议论,低声问赵霁:“你看这事是真的吗?”
赵霁转座到他身边,脑袋凑近,嗓门压低:“事情是真的,但鬼是假的。”
商荣点头:“咱们今晚暂时不去蒋家,先到宝月阁抓鬼。”
是夜天青气朗,云如絮,月似镰,一切都像经过洗涤和淬炼,显得爽朗明净。从九霄上飒飒流淌下缕缕清寒,将地面冻成一张新鲜的脆饼。
商荣和赵霁于三更天后潜伏到宝月阁对面店铺的屋顶,妓院平时夜夜笙歌,嫖客妓女们通宵宴乐是常有的,这几日被那“厉鬼”搅了生意,这风月场也被迫开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子时过后,最后一点灯火熄灭,附近几条街仿若沉入水底般安静,只剩两个少年还像清醒的泡沫浮在水面,不久百无聊赖地闲谈起来。
“我看大师伯好像挺后悔的,他不惜代价地为香秀报仇,一定很喜欢那个女人,当初为什么不答应娶她呢?”
商荣年纪尚小,又兼天生冷情,无心思考爱恋之事,将赵霁的问题踢还给他。
“换成是你,你会娶一个妓女回家?”
“会啊。”赵霁的回答和天上的月光一样爽脆,“纳妾哪儿用得着管出身,又不是做正房夫人,人品好模样好,还有什么可挑的。”
他从小习惯一夫多妻的家庭模式,同父亲的妾室费初蕊感情深厚,认为男人三妻四妾才是常态。
说完顺势将皮球踢回去:“你呢?愿意娶她吗?”
“不愿意。”
商荣的回答也很干脆,宛如寒风,快而割人。
赵霁讽刺:“我早料到了,你就是这么狠心,见死不救。”
商荣冷哼:“老婆有一个就够啦,人多了应付起来麻烦,家里乱糟糟的看着也心烦。”
赵霁听前半句,还惊异于他的专一,等他解释完毕,知道自己向来并未看走眼,此人确是世间少有的冷心寡情。
真想看看什么样的人能打动他。
“商荣,你今后想娶个什么样的老婆啊?”
“干嘛问这个?”
“聊一聊嘛,一般人家的男子到了你这个年纪,家里就开始物色亲事了,你又不愿跟着太师父出家修道,将来总是要成亲的,现在想想标准,以后才好比着找啊。”
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