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叶旗看着唐蒙,唐蒙也一脸温柔地望着他。把头抵到唐蒙额头上,叶旗轻声说:
「唐叔,我进去了。」
「嗯。」
吸了口气,叶旗又看着眼前的院门,掏出了钥匙。
「小旗,我等着你。」
见叶旗推开院门,唐蒙在后面喊了一声,呼出的白气跟着往上飘。路过的人瞟了两人一眼,缩着脖子继续走了。叶旗对唐蒙笑着挥了挥手,便往里头走去。
这里,曾经是他的家。其实现在也算是吧。
进到院子里,叶旗看到植物们还是很精神,完全没有受冷天气的影响。爸爸他很喜欢花啊草的,文宾爸爸总是一边抱怨他自己老不记得要浇水,一边会在画画的当间想起来这事,叼着烟踩着鞋过来给它们洒水,见到长得好的,还要点点头蹲下去说:
「再多开几枝呗,有人爱看。」
一进院子,叶旗就想到了这些,于是有点怀念地笑了。
爸爸是自己人生的一部分,想起他时有觉得幸福的时候,虽然最后总是伴着遗憾和不甘的痛苦,但如果那就是想起爸爸时一定会有的情绪的话,他想要跟它们和平相处。
今天回到好久没回的家,叶旗是想和文宾爸爸说说这些。
站在门口敲了门,不一会儿门被打开,叶旗看到那张稍微沧桑了些的脸,有点不知道要说什么。打招呼的话喉咙里,这一下就是出不来。
「来了?」
范文宾看了他一眼先出了声,接着转身往屋里走。叶旗跟着进去,随手关上了门。
「对了,刚好把你的支付宝给我,以后我直接转学费到那上面,还剩明年的,过完年给你。」
叶旗站在客厅,已经十点多了,窗帘还是没有拉开,听到范文宾的话,他自嘲地笑笑。
范文宾坐到单人沙发上,伸手从旁边堆了一堆东西的茶几上摸出一盒烟。叶旗看过去,那小茶几上头有几个叠放在一起的泡面盒,大概是当作垃圾盒在用,乱七八糟的东西顶出了头,最上面还耷拉着几个橘子皮。盒子旁边有条拆了封的饼干,被一本翘起边的杂志压着,烟灰缸里的烟蒂和灰混在一起,厚厚的一层。
叶旗站在一边,见他点了烟,又熟门熟路地从杂志下面抽出电视摇控器打开,可电视里却是一片雪花。
把视线从电视屏幕上收回来,叶旗说明了来意:
「今年,一起去吧,爸爸的忌日要到了。」
范文宾没有出声,只看着电视,烟夹在手上也不抽。
「文宾爸——」
叶旗捏紧拳头,尽量平静地喊出声,范文宾却猛地把遥控器往地上一扔打断了他。叶旗皱起眉,看到范文宾把烟举到嘴边,又抖着手摁进烟灰缸里。
「爸——」
鼓起勇气,顺着往下继续叫了,结果范文宾抬起手挥了挥,叶旗看着,心忽然一沉。
「你别叫我,我跟你说,你别叫我... ...」
范文宾忽然小声笑起来,叶旗站在那儿看眼前的男人笑到低下头去,又看他无声地耸着肩膀,好一会儿才停住,用手抹了抹嘴巴,然后抬起头往自己这边看过来。
叶旗让自己跟那双眼睛对视。过了会儿,范文宾先移开了视线,望着电视里的无声雪花慢慢说道:
「我就想一个人想着他过日子,行吗?」
第53章 那些没有说出的 ...
唐蒙看到叶旗出来时没什么表情的脸和稍微弓起的背, 就知道这一次他又在刚想开始的时候就被文宾叔拒绝了。过去牵住他的手, 唐蒙轻轻地说了句:
「走, 去逛逛吧。」
叶旗点了点头,走了几步,回头去望院门。
那里没有一点变化。
范文宾仰靠在沙发上。房间里的空气不好,不过他懒得拉开来透气。池忆言在这种时候一定会来念叨他。当年他们挤在租的小屋子里时, 如果不及时开窗,里头就会有颜料的味道,从街角买来的吃剩了的水饺的味道, 还有他们两个的味道。池忆言爱收拾, 再冷也要开窗通风,他呢, 就爱跟他对着干。
对这个孩子这件事上也是。
要领养这个孩子的时候,他也对着干了。准确的来说,是在领养之前他很认真很理智地跟他分析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拗不过他, 只有同意了。等孩子回来了, 他不管。再慢慢地,他也开始说几句话了。叶旗这小子聪明, 也懂事,有时也倔得不行, 他不讨厌这孩子,可他不会像池忆言那样,热衷在一家三口的幻想当中。
——他向来不会那么想。也向来觉得有没有孩子是件无所谓的事。有什么爱是非需要用个孩子来证明的呢?只有两个人的家,不算是家吗?
也许是他不懂吧, 有时,他确实觉得自己不太看得懂很多事。
所以在这一点上,他从来没有和池忆言有过共同的感受。叶旗跟池忆言姓,而且他俩的事,没有法律可以给个说头。他无所谓,真的无所谓。有没有的,也肯定就是和这个人过了,怕什么呢?
可当他在医院里的时候,他明白了。
池忆言那时已经在昏迷状态了,他没办法证明。
拿什么证明?要做手术,他说我是家属。
家属?户口呢?结婚证呢?
我、我是他朋友,他,他有个儿子。领养的,可是也是他儿子。
再后来呢?再后来就没了。
他和那小子坐在长廊上,谁也没说话,谁也没看谁一眼。
没人教他后面该怎么做。
有来问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