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可以笑呢?她这样不是很可怜吗?」
「因为她没时间去换衣服,结果就那样子直接上台表演,膝盖边流着血边唱『被剥了皮,全身光溜溜』。据说广受好评,模样一点也不像是幼稚园儿童在演戏,很有魄力呢。」
虽然对美香很不好意思,但我也忍不住笑出来了。
石田的太太一定和我一样,边说「不可以笑」嘴角边露出笑容吧。既然是星期天,哥哥将士肯定也会去。园游会结束之后,一家四口大概会去美香最喜欢的肯德基大吃一顿。
我想象着这幸福家庭的光景,内心一阵阵温暖了起来。
「下次再说说将士的事情嘛。」
「我偶尔也想听听文乃家人的趣事耶。」
「因为我一个人住,根本没什么有趣的事情啊。我以前也说过自己家里的状况。我爸爸在十年前失踪,一年前去世。妈妈则一个人住在老家,我还有一个和我同年纪的哥哥。」
「这么说来,你那个很帅但很凶的哥哥还好吗?」
大概是没戴眼镜的关系,石田的脸看起来有点年轻,现在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
因为以前跟石田在一起的时候,曾经在新宿车站附近和阿宏不期而遇。我那个顽固又有洁癖的哥哥,一直对妹妹老是跟有妇之夫交往感到很不悦——虽然应该很少人会对此感到高兴吧?当时,他用一副相当厌恶的嘴脸瞪着石田,连招呼都没打。我虽然为阿宏的无礼向石田道歉,但是阿宏对我的男友心存敌意,我却不觉得生气。
「很好啊。而且他最近的个性变得比较圆融,大概是受隔壁男高中生的影响吧。」
说到阿宏,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对了,你知道龙凤胎是男女情侣殉情后转生这种迷信的说法吗?」
「嗯,好像以前的人都这么说。」
「我小时候曾经听隔壁的阿姨看着我和阿宏说这件事情。因为当时还不知道殉情这个字眼,从发音听起来还以为是珍珠咧(注8)。」
「珍珠的转生?」
「没错。你不觉得这很浪漫吗?我是珍珠耶,这令当时幼小的我感到十分陶醉。之后知道真正的意思,就觉得既幻灭又受到打击。」
「真像文乃会有的结局。」
石田边吐着烟雾边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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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8 「殉情」与「珍珠」在日文中发音相近。
「我的话题就到此结束,这次换石田你啰。」
「……喔。」
石田边含糊地回答边捻熄香烟,接着拿起刚才脱下的手表确认时间。
「啊,要回去了吗?」
「……嗯,抱歉。」
「你别道歉嘛。我只是很单纯地询问而已,不是在埋怨你。一想到可以一个人悠闲地占领这么大的一张床直到天亮,我就觉得很幸福呢。」
并不是我不服输,我是真的喜欢在旅馆过夜。
石田露出想要说什么的表情,但是结果他什么也没说,转身消失在浴室里。
系上领带,梳理好头发,再戴上眼镜,石田就变身为平常一本正经的银行职员模样。他是肚子和头顶都差不多慢慢踏进中年领域,不会让人眼睛为之一亮的普通代理分店长。
但是,我喜欢他的一切。不管是这么俗气的外表也好,有点优柔寡断的个性也好,还是爱操心小孩子的不知趣老爸模样也好。
外遇的男人分成厌恶家庭或是相当重视家庭的类型。石田属于后者,他是相当重视家庭的那种。
一旦有了小孩,家人这块基石稳定之后,夫妻就不再只是「男女」这么赤裸裸的关系,而是在「爸爸」和「妈妈」这种田园般的纯朴关系中更加稳定。这似乎是相当完美的过程。
如果用阿宏的话来说,我只是被希望在家庭以外的地方解决性欲的男人彻底利用而已。但是,其实一开始引诱石田的人是我。
只不过是我喜欢上的刚好都是已婚的男人罢了——我并不想用这么老掉牙的借口来正当化自己的行为。
虽然从社会观点来看,我和石田的关系并不正当,但是我并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也不觉得应该要被导正。
如果被他太太发现,也只能说「对不起」吧。我并不想和他的太太一较高下。因为石田得背负着「家庭关系」,所以我喜欢这样的石田。
「你的生日在下礼拜吧?我们去吃点好东西。」
「你记得我的生日吗?我真高兴。」
「我会再打电话给你,钥匙我就放在这里。」
石田把卡片型的饭店房间钥匙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回头望着我。
「文乃。」
「什么事?」
「那个……如果我说我想要你房间的钥匙,会不会让你很为难?」
石田还是第一次说出这么让我心烦的话。
「我虽然是一个人住没错,但是我的老家就在附近哦,附近也有很多认识我的人。要是他们看到有男人拿着备用钥匙进出,一定会啰唆个不停。」
「……这样啊,说的也是。」
石田笑了笑,就像要掩饰自己的尴尬一样,然后回到有家人在等候的家。
我之所以不想给他备用钥匙,并不是因为顾忌别人的眼光,而是我不喜欢在对方不在家中时径自侵入对方家这种两人间毫无区别的关系。如果想见面,就约个时间在外头见面;如果想来我家,就等我在家的时候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