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一见到吴幸子,便带着笑亲切的迎了上来:「吴公子,您来啦。」
「欸,是是。」吴幸子笑得腼腆,下意识搓揉双手,跟在伙计背后轻车熟路地走进舖子后头的一个小花厅。
「吴公子您请坐,我这就去取您的信来。」伙计上了茶与点心,接过要寄的信后转身离开。
吴幸子坐在椅子上,脚板在石板地上一踏一踏的,几次拿起茶水还没放到嘴边,又摆回桌上了。
胃里彷彿有一窝兔子在跳,让他耐不住直往阖上的门扉瞧。虽然来拿过好几次信了,吴幸子依然没能习惯鲲鹏社这幺大气高雅的做派,一边期待拿到新图,一边又不安于让伙计替自己跑腿。
约略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彷彿永无止尽,当门再次被推开时,吴幸子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总算勉强忍住了。
「吴公子,今儿您收到的信比较多,有几封是从马面城来的。」伙计点了点手上的信拢好了,才交到吴幸子手上。
从马面城来的吗?吴幸子愣了愣,这才回想起自己确实在七八日前寄了三封信往马面城的飞鸽传书点,那大约是离鹅城最远的地方了,也是大夏最南方最繁荣的一座驿城。
心里冒出一股说不清的期待,吴幸子道着谢收下信,又摸出几文钱交给伙计,照惯例将点心给包了,心满意足的离开。
让他用以等候的花厅在舖子后头有好几个,都不特别宽敞,但也不显侷促,一个人在里头用茶点待上一两刻钟,恰到好处极为舒心。
过去吴幸子不曾遇过其他的鲲鹏社员,大概是很少有人像他这幺早来收信的,多半都要过午──这是伙计闲聊时告诉他的。
所以,当他推开花厅门,同时听见隔壁的花厅也被推开时,吴幸子整个人惊了一跳猛地缩起肩膀就想往后退,却不想伙计就跟他身后,一时间进退维谷,整个人一脚踩在门槛外,一脚留在门槛内,直接僵住了。
「吴公子?」伙计动作机灵,堪堪闪过没撞上去。
「欸......」吴幸子霎时尴尬的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地底,更加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幺办才好。
「怎幺了?」隔壁花厅的客人停在他身前不远处,侧头就能看到面色惨白、额头冒汗的吴幸子,随意开口问了句。
那声音,让吴幸子抖了下,耳朵瞬间就红透了。
他从没听过这幺好听的声音,如高山流水,也如玉石相击,清越澄澈有若一泓冷泉,又温润缠绵彷若情人絮语,即便是淡漠的问候,却像有无数小钩子搔过耳畔直痒到心里。
吴幸子一点也不敢朝声音的主人看去,狼狈地用手摀着耳朵,头垂得几乎埋进胸口,只有眼尾余光隐约瞧见一件黑色锦袍的下襬,绣着雅致的暗纹。
「没事没事......这位兄台先请先请......」他勉力抬手拱了拱,谁知道身子太过僵硬,险些就扭伤了,筋骨啪嚓一声,简直没法儿再更丢脸。
男子并没有多回应他,那抹黑色的衣襬很快就消失在吴幸子眼里。
「吴公子?」一旁的伙计等男子走远了,才小心地唤吴幸子。「您还好吧?需不需要找大夫来瞧瞧?」
「不用不用......没事没事......」顾不得狼狈,吴幸子连连摆手,抓着收拢回信的油纸包,动作僵硬地往外走,还险些被门槛给绊倒。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幺了,鲲鹏誌上既然有百来号人,飞鸽传书点是鹅城的也有二三十个,这大半个月来遇上同好实在不是什幺大事,也用不着丢脸。适才要是抬头对上一眼,说不定就成就了一桩姻缘。
可吴幸子办不到。
他就是没来由觉得羞耻。像他这样长的其貌不扬年纪又大的人,说不定对上眼后就连蒐集鲲鹏的机会都没有了。
没有比较,他能安慰自己长得还周正。但刚刚那个男子,声音那般悦耳迷人,肯定长得也很好,鲲鹏誌中有这样的人存在,那又有他什幺事呢?
紧捏着回信,吴幸子几乎是从鲲鹏社落荒而逃,因而没有注意到有双眸子,直盯着他不放,直到他的身影被人群吞没,仍久久未有移开。
照例买了大肉包跟凉水给柳老头,吴幸子坐在摇摇晃晃的牛车上啃着自己那份肉包,难得食不知味,脑子里还迴荡着那好听的声音,隐隐露出一抹傻笑。
柳老头看了他一眼,也没说破,逕自赶车。
比平时略早了点他们便回到清城县,这回因为寄的信都稍远,吴幸子与柳老头约好三日后再去鹅城,便回衙门处理点公务。
直到夕阳几乎落尽,吴幸子才离开衙门匆匆赶回家。
随意煮了一碗汤麵囫囵吃了,他打了水洗个澡,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他偷懒没有烧水,这会儿冷得牙齿直打颤,缩在被子里好半天才缓过来。
一缓过来,他就迫不及待将今天拿到的信都摊开了,毫无意外一张张都是鲲鹏图,一共有八张。
其中五张普普通通,吴幸子瞥了眼便放下了。
如今阅鲲鹏小有心得的吴幸子,对于特色不足的鲲鹏,很少花大心思去品鉴。自然,画师的技巧仍是高超的,即便普通也都乾净笔直,平日可用。
但吴幸子今天心情有些激昂,需要足够吸引人的鲲鹏才能抚平他的心绪。
接下来三张,乍看之下都极为惹眼,全是从马面城来的,经过画师的润饰之后,称得上龙章凤姿、气势凛然。
特别是......吴幸子猛得嚥了口唾沫,眼珠子直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