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两年,刘据便被诛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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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昭冷笑:“恩义?林先生所谓的不敢忘便是以臣伐君吗?”
林子清抬头仰视他:“恩义是对五郎您一人的,不是对大周朝廷的。”林子清也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有些强词夺理了,陈昭毕竟是这朝廷之主。然而陈昭是替李沅报仇的人,可当年害死李沅的圣旨是朝廷发出的。一恩一仇,林子清没办法混淆。
果然,听了林子清解释的陈昭气极:“先生也不必称昭为五郎,直接一些,称昭为废帝岂不更贴切?”
林子清再次深拜:“五郎诛杀刘据报了国公之仇,便是李家欠了您一命。子清卑贱,勉强算得上是李氏的家臣。若是五郎心中有恨,便拿了子清的命做抵吧。”
林子清将自己的佩剑递给陈昭,可陈昭最终也没有真的杀了他泄愤,却也没有给过他好脸色。
在回去的路上,李濂叫住了林子清,他看透了林子清以言语刺激陈昭,欲让陈昭同意禅位之事,却没有责怪他,只问若是陈昭真的杀他泄愤当如何。
林子清沉默片刻后将心中所想说出——“若是五郎真的拿了臣的性命做抵,也是臣之荣幸。”他当时真的是有些希望自己能死于陈昭手下的,若是能替李沅抵命,他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先生心中所认之主,究竟是濂,还是家兄?”沉默半晌后,李濂终究还是问出了这个萦绕在他心中依旧的问题。
李濂的嗓音散落在黑暗中,林子清只能垂首静默。
自己心中所认之主,应该是李沅吧……是李沅救了他,并一手造就现在的自己。若没有李沅,他当年一个都快要活不下去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有今天的权势地位?他曾经学弈学画学茶,只是为了投其所好,让李沅多看自己几眼。
可是即便没有李沅,作为一个谋臣,他也愿意追随眼前这个人,这个光芒耀眼且强势的帝王。
然而若没有李沅,他又怎么能成为一个谋臣呢。
好在李濂没有追问下去,便重新向前迈开了步子。林子清跟在他后面,心想自己与李濂已有嫌隙,是时候该考虑离去了。
十一月二十六,陈昭下诏禅位。三请三让之后,十二月初三,李濂于太极殿即皇帝位,改国号为“成”,年号为“嘉平”。
林子清的官职被定为了尚书左仆射。自前朝起,尚书省便不设尚书令一职,以左右仆射为最高长官。所以如今林子清,真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原本李濂还想给他封爵,他坚持不肯受,这才作罢。然而他这样的行为,便使得这个朝廷有封爵的人少之又少,即便有,也多是降等袭爵。
李濂即位后的第一次大型礼,便是六天后的献俘。李濂起兵的由头是“吊民伐罪”——诛其罪,吊其民。因此所献之俘便理当是陈昭了[1]。
然而李濂将太庙太社内的仪式省略,并将承天门城楼上的几步仪式改到了太极殿中。这件事,林子清却从未听闻一点儿风声。李濂确实对他有些不满了,林子清对自己说,是该离去了。
陈昭身穿白衣跪在殿内,林子清心想,陈昭应该早就看出来李濂的意图了。
刘据被诛杀前后,李濂正准备与甸服和谈。国库从好几年前就开始空虚,这些年又连发了几场大灾,实在是没办法长久地打下去,而甸服那边更是如此。林子清却丝毫不担心李濂会这样长久地讲和,毕竟李沅是死于甸服人的刀下。
李濂自己也承认,待到一切平定,休整几年后,定要再次开战、收复失地。
然而朝廷却迟迟没有答复,显然是在顾忌着什么。李濂连着上了几道奏章,外加一封给陈昭的私信,才换来朝廷的同意。
和谈之后,李濂想着大势已定,便又上书,言东南节度使兵权甚重,多有割据之势,请求削减其兵力。
此封奏章一出,朝野哗然。李濂的心思可谓是昭然若揭了,毕竟若论兵权之多,众多节度使里有哪个能比得上他?而此时他却上书请求削减东南兵力,其意如何,不言而喻。
原本以为等到的会是朝廷的征讨——李濂当然不怕,因为京中的禁军,无论是人数还是质量,都远不能与陵州大营相比。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陈昭竟然同意了李濂所请。只派出了一个监军,便让李濂带着人去东南了。
林子清想,那个时候的陈昭,应该已经能预料到自己未来的命运了。
李濂若是要反,没有人能拦得住在边境、与甸服交战已久的陵州军。唯一能与陵州大营相媲美的军队,在宁远沈焕的手里。而沈焕,是李濂的舅兄,与李沅幼时相识、多年交好[2]。
派监军并没有什么作用,或许只是因为陈昭不愿相信而已。
在收服了东南几个节度使的兵权之后,李濂便斩杀监军、自立为王,向着京城进军。沈焕手中的军队,则一直在北境,防备着甸服。
陈昭虽也不停地派人抵挡,可终究是兵力悬殊、不堪一击。不到两年时间,李濂便从东南边陲一路打到了长安城下。
作者有话要说: [1]:“诛其罪,吊其民”出自《孟子?滕文公下》。
以及我真的知道禅位和献俘之间存在逻辑错误,然而我就是想写,恶趣味没办法。
[2]: 前文有些林子清去宁远帮李濂提亲,不知道还有人记得么_(:зゝ∠)_,李濂成亲了,只是没有写出来而已。
李濂和陈昭这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