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毅赶到的时候,就看到顾今白他们三个人蹲在泥石碎瓦中刨泥土,难道是童言被埋了。
他看着顾今白,五官还是寻常的五官,却好似被一层看不见的阴霾遮蔽,棱角分明的脸廓,起承转合间往外渗透着令人心凉的冷厉与寂寥。尤其是那双眼睛,平日里黑白如水墨晕染着宣纸,此时此刻,却猩红得如同一头即将暴走崩溃的野兽。
他也不敢多问,直接上手帮忙。
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找到童言。
顾今白的耐心静静被耗尽,仿佛有一只手将他的血肉从骨头上狠狠撕裂,他痛,痛得要晕过去了,可是,他的念念还没找到。
天知道,和她分别的这些日子,他有多想念她,想念那个小女人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样子,想念她酣畅淋漓的笑容,想念她甜甜糯糯地在他耳边念叨:“小白小白。”
这么简短的几日分别,却让他再次尝过了三年前那种思念极致的感觉。他数次打她电话,不通,只能改发短信。那天晚上,他发了一条晚安的短信给她,一晚上醒来七次看手机。就是那种可怕的朦朦胧胧的意识,梦里都梦到她好像给自己回信息了,然后意识带着他从梦境里挣扎起来去翻看手机。
念念,你看,我对你的思念已经深入骨髓,竟连梦境都不愿放过,你不会希望我日后天天不得安睡吧。
所以,念念,你在哪里,快点让我找到你。
我现在,迫切地想要见到你。
“顾总,找到了找到了,童言在这里了。”终于,在顾今白濒临奔溃时,乔毅的声音带给他一丝希望。
顾今白几乎是跪爬到乔毅身边,从瓦砾里小心地抱出童言,入目的就是她一张毫无生气的脸,眼睛紧闭,全身满是泥土。
看到她的那一下,他的心稍安了,可是下一秒,当他触到她没有起伏的胸膛时,仿佛又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了他的心脏,用力拉扯,直到变形。
乔毅看着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真正切切地把慌张和绝望写在眼角眉梢,他的心都忍不住跟着揪紧了一瞬。
“顾总。”他叫了他一声,还想再说话,顾今白已经挥手制止他了。
另外两人看着这个英俊高大的男人浑身散发着煞气,满脸悲痛,竟也鬼使神差地停在一边没有动作。
顾今白抱着童言,突然觉得手和脚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他很想替她擦掉脸上的泥土,试探一下她的气息,可是怎么都抬不起手来。
脑子里,是她浅笑倩兮的眉眼。
如今,现在,她就在他眼前咫尺的地方。
但是,她却不会笑,也不会哭了。
如果他的生命里,再也没有那一抹娇俏的容颜,他该靠什么,来撑过余生?
他一掌撑在地面上。
挺拔高大的身躯猛然弯下去,像终于支撑不住树冠的重量而拦腰折断的参天大树。
他的心里,该是何种痛苦。
没人能想象。
☆、第三十七章 人生在世,尽兴就好
顾今白抱着童言,迟迟没有动作。
一旁的陈队长反应过来,赶紧催促,“那谁,你别一直抱着不急救,童言说不定还没死呢。你快把她放下,我大学学医的,我先急救一下。”
似乎是“死”字触动了男人,男人手臂一松,小心放平童言,擦干净她的脸,将有利的位置让出来。
陈队长也一刻不耽搁,马上开始急救工作。
顾今白一直跪坐在一边,一动不动,像一块僵硬的磐石,处处萦绕着沉沉的死气。
突然,一声轻咳中打断了这一刻的沉寂。
男人的眸光重重一震。
这一声轻咳很轻,轻得仿佛能让人忽略。
可在顾今白看来,却如同一刹那爆炸的声响,顷刻中还了他一个生机勃勃的有声世界。
接着是,一阵阵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还没消停,男人已经蓦地把还未醒过来的女人收进了怀中。
那怀抱紧得似乎令人无法喘息。
连站在一旁的乔毅,似乎都听到童言的骨头在他的怀抱中咯吱咯吱的摩擦。
男人的黑眸还是一瞬不眨地锁住怀里的女人,生怕这一松手,就又是撕心裂肺的一辈子。
陈队长看着眼前的男人,眉心发胀,眼睛也有些不舒服,他以前就是因为看不惯这种生离死别的场景,才转而去考了公务员的。
不过,幸好,这次,不用生离死别了。
“童言是有意识了,但还是要赶紧送医院治疗。”他开口提醒。
闻言,顾今白抱起童言就往外跑,他必须立刻下山送童言到医院。
“哎,你等等,等等。”陈队长见顾今白往山下走,及时制止:“这山路还没修好,走路下山至少要半个小时,到了下面,到处都满水,还不知道能不能联系到冲锋舟,我看还是直接去瓯城。”
“我就是要马上下山去瓯城的。”他才不舍得让他的念念再受苦,必须马上回瓯城治疗。
“那你别走这条路了,我前几天车被迫停在山上,你开我的车,沿着这边的山路,开过这座山,就到瓯城郊外了,那边山脚下可能有点积水,开不了车,你抱着童言走一小段路,就可以坐到车。”陈队长想着现在村里山体滑坡,事态更严重了,下面肯定很乱,顾不了童言,索性直接回瓯城治疗,更保险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