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这种寂寞的人难免在困顿的痛苦中寻求一些慰藉。
伊茨可敦并不否认,也并不承认,只是道:“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他这些年过的很辛苦,所以我希望有人能分担他的心事,如果他愿意告诉你,那么我会在长生天前为你祈祷。”
冉念烟知道,长生天是突厥人的信仰,看来伊茨可敦在突厥多年,早已融入突厥人,忘记了曾经的信仰。
她却从未听徐夷则提起过突厥人的神,看来在思想上,他早已和汉人无异——或者说,他本就是徐衡的儿子,本就是汉人,不过是容貌上的与众不同常常使人误会,将他看做异类。
“可是,为什么是我?”她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伊茨可敦笑了,道:“我的傻孩子,你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难道你不知道,你是他唯一愿意亲近的女子吗?”
☆、第八十七章
伊茨可敦即使知道的再多,也终究不能看破轮回。她所知的,不过是倚仗自己对徐夷则的了解,一眼便发觉处他对眼前这个女孩子异乎寻常的态度。
他并不是不与别的女子相处,光是徐家的几位小姐,见了这位堂兄多少都要寒暄几句的,可伊茨可敦却发现了一丝连徐夷则自己都没留意的迹象。
“他从未在我面前提起你。”伊茨可敦道。
冉念烟极心虚地一笑,道:“这好像并不能证明什么……不曾提起,又何谈亲近?”
伊茨可敦道:“他是在保护你,若不是我用一些事情要挟他,他也不会勉为其难地让我和你接触。”
冉念烟道:“您不像是坏人,我也不用他保护。”
伊茨可敦道:“有时事情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你们中原有一个词,‘光风霁月’,我很喜欢。可风何尝永远是和煦的,月有岂能长明?自然有阴雨晦冥的时候。”
冉念烟不由得有些紧张,伊茨可敦的神色未变,可就是这份从容才令她心悸——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番绵里藏针的威胁,这十余年的风霜并不是全无痕迹,起码磨砺了她的心志。
冉念烟道:“我不懂您的意思。”
伊茨可敦道:“你已经懂了,只是装作一派天真,怕被我看透,让你有去无回。”
她不待冉念烟反驳、承认或是辩解,继续道:“谢尚书的事,裴卓将军的事,这些都是陈年的隐秘,一文一武,一生一死,势必会引起朝廷的动乱。一旦证明裴将军是冤死的,皇帝自毁长城,将会失信于天下;一旦揭露了谢迁的罪证,他所辅佐的太子萧穆必定成为众矢之的。国主不服人望,国本扑朔迷离,大梁安能稳固?皇帝绝不会坐视此事发生。谢暄为了父亲,身不由己,迟早会卷入此事,而你,本可抽身事外的,如今却不得不与朝廷较量,做朝廷心腹之患的滋味,想必不好受吧?”
她居然连这都能看破,冉念烟暗暗攥紧了衣袖下的双拳,余光斜扫着被阳光镶上一层耀眼金线的房门。
苏勒夺门而去时虽然忿忿不平,却也没忘了关上门,这明显是有意为之,将她们二人单独隔绝在此。
一旦想到徐夷则就在门外,和自己咫尺之遥,冉念烟忽然觉得心安,隐隐觉得他总不会置她于不顾,何况以他的心思之缜密,理应发现伊茨可敦的可疑之处,不然又何必从不在伊茨可敦面前提起她的名字?
淡金色的光虚晃在门边的一扇泛青杭罗屏风上,将蝉翼般透明的鸾凤暗纹纱罗映照得如梦似幻,她忽而想起上一世左右的记忆中,徐夷则近乎失控的疯狂与沉痛,彼时,她身上的翟衣也是那样轻柔静穆的暗青色,袖上的对对翟鸟栩栩如生,恍然忘却自己是被彩线禁锢在华服上的装饰,竟似要振翅□□。
“不,可敦应该相信我。”她忽然从心底升起一股底气,抬起头,不卑不亢地直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因为我有所忌惮,所以更不会与您为敌。”
伊茨可敦笑了,目露赞赏,“太聪明的人不可信。我不与你费口舌,也不会胁迫你做违心的事,我只是希望你记住自己说过的话,永远不要与我为敌,我是穷途末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顿了顿,补充道:“更不要因为今天的事对夷则心怀怨恨,与他为敌,就是与我为敌。”
冉念烟点头,伊茨可敦便用近似商量的口吻命令她:“那么我要托你帮我办第一件事,你可知道徐、冉两家将会有一场亲事?”
冉念烟摇头。
伊茨可敦笑了,道:“看吧,他把你保护的多好,并没借这件及不妥当的婚事向你和你母亲发难。你的堂姐将要和他成亲,可这明显是一场骗局。”
得知冉念卿将要嫁给徐夷则,冉念烟也十分吃惊,然而经过最初的惊讶,她也渐渐明白了,因为在太子处碰壁,另择徐家最不受宠的儿子,冉家并不会大肆宣扬此事,母亲更不会在徐家大肆标榜,只能等到冉念卿嫁过来后,想尽办法站稳脚跟,才有说话的立场。
“可敦不了解我堂姐的为人,她是个极温柔娴静的女子,将来一定会是个好妻子。”冉念烟道。
伊茨可敦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和蔼以外的表情,却是一阵嗤笑,“温柔娴静?又不是挑选奴婢。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在朝廷上帮助他的妻子,需要一棵坚韧的乔木而非细软的丝萝,他未来的路会很艰难,你的堂姐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背景?”
侯府庶子之女,父亲无官职,母族是商贾,的确不符合伊茨可敦的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