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苇村虽是山村,但有一片面积颇大的湖。湖边长满了青色的芦苇,故而就叫“青苇湖”,连带的村子也因此得名。
青苇村的村民早年也多是别处安置来的流民,所以青苇村也是个杂姓村。
青苇村里的大姓主要是冯、张、吴几家,陈氏搁青苇村只是个小姓,因此陈家氏族的宅地就落在村后离湖较远的地方,家常用水极不方便。
陈家几房人家家都想打井。今年开春建房,几家人一商议干脆地凑钱打了口近百尺深的深井,以保干旱时节也能有水用。
陈氏一族的井就打在李桃花家的老宅门口。李桃花家为了给井台让位,新建的宅子整个的往后移了有三丈——横竖李桃花家就位于村子的最后,屋后就是自家的山地,地方随便铺排。
青苇村因离城太远,村子里的宅地可不似高庄村一样有管理有规划。
李满囤按照十年前的印象寻到井台后就有些发愣:桃花家哪儿去了?
李满囤知道桃花家建了新房,他原就是为这事儿来的,但周围人家家家都是新打的石头围墙,偏每家的石头围墙还特别高,压根瞧不见院内动静。
李满囤正琢磨敲哪户人家的门呢,可巧中间一户人家的大门开了,陈龙担着水桶走了出来。
这原不是担水的时候,但因为明天上梁,家里洗刷得厉害,陈龙方现在出来担水。
两下里见到自是喜不自禁。陈龙也不挑水了。他扁担一丢就把李满囤和红枣给迎了进去。
将骡车赶到院里停稳,陈龙帮着把骡子牵到屋后的牲口棚饮水吃料,李满囤则掀了骡车的苇席棚子,开始搬东西。
猪还是昨晚杀的,虽然夜里搁在能保鲜的地窖,但毕竟日头下走了两个多时辰,得趁早拿出来收拾。
“整一头猪?”看到猪头和两片完整猪肉装了整三竹筐,闻声赶来的李桃花也是吃了一惊,然后就是责备:“大哥,你这肉也送太多了!”
“走礼,哪有你这么个走法的?”
“这哪儿算多?”李满囤不以为然道:“过去十年我就来了这么一趟。”
“赶紧的,你把这肉给收拾了。可别搁坏了!”
“我舅呢?我给他老人家磕头去。”
“屋里呢!”桃花往屋里咧了咧嘴,低声道:“陈龙的舅舅也来了,都在屋呢!”
李满囤先前见过陈龙的舅舅葛怀金,知道这葛家舅爷素喜吹牛拍马说大话,是个热闹人。现李满囤听说他也在,当即就改了主意。李满囤低声道:“那你帮我把东西搬进去,给舅舅瞧瞧!”
难得来一趟,李满囤自然要给他妹子桃花做脸——有葛舅爷在,就不必担心这次自己走了多少礼的新闻会没人知道。
桃花闻言也笑了。她叫过陈龙一起帮忙搬东西。故而李满囤人还没进屋,他送的肉就先进来了屋。
李满囤的舅舅陈土根今年五十有三,身子骨还行,他舅母陈葛氏五十二,也是精神健旺。
屋里除了老两口还有陈葛氏的娘家兄弟葛怀金和他的儿子媳妇孙子们——他们也是来给陈家上梁来的。
两家人正说着话呢,忽见陈龙端了个装着整半片猪的竹筐进屋不觉诧异。
“老大,”陈土根立刻问道:“这肉哪里来的!”
“爹,满囤来了!他送了一整头猪来。”陈龙说完肉的来历又唤儿子:“陈宝陈玉,快去院里帮忙搬东西!”
陈宝陈玉也在屋里陪着舅爷爷家两个表弟说话,闻声立刻跑出了屋。
出门看到红枣陈玉非常高兴。陈玉立跑上去前兴高采烈地说道:“红枣妹妹,你头上戴的羽花就是拿我上次送你的毛做的吗?可真好看!这些天我又得了好几根漂亮的鸟毛,一会儿拿给你!”
原本被吓忘了头上还插了两个鸟毛毽子这回事的红枣……
陈土根自听陈龙说了妹夫家分家分家的始末自是气愤填膺。他气李高地欺人太甚分家都不告知一声,但奈何现今文过了官府,自己即便还占着理那也是牛过了河拖尾巴——拖不过了。
但这事儿,陈土根也不打算就这么算了。自古都是“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他李家敢这样打他陈家的脸,他陈家就得想法子把这巴掌给还回去。
陈土根思虑良久,终得了一个主意——现李高地狠就狠在他是他外甥李满囤的亲爹,故而外甥只要不听他的就是不孝。陈土根不想外甥难做就只有等。
俗话都说“人活百年终是死”,他李高地命再长也总有下葬的一天。而那时就是他陈家讲理的时候了。
碍于李高地到底是李桃花的亲爹,陈土根只把他这主意告诉了陈龙,陈龙听后也觉得可行。至此陈土根方算消了点心中的恶气——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陈家等得起。
后来陈土根又瞧到李满囤送他的东西——整匹的细布和从没喝过的黄酒。陈土根知道外甥过得不错,心里的气又去了一点。
陈土根觉得老天有眼,天佑善人——他外甥人善人欺天不欺,故能得老天护佑发财。而对应的恶人,迟早也自有恶报!
等上月陈龙送狗崽给李满囤然后家来后说起李满囤现住的庄子有几百亩地,陈土根的气竟是去了大半——俗话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外甥能有现今的富贵可见命格原是极好的。他先前的穷苦必是被家中小人所冲撞。而李高地不公分家反倒是虎归南山,成全了外甥。
现陈土根听说李满囤直接送了头猪来,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