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静静躺在床上,注射的药物令他昏昏睡过去了,瘦削的脸庞苍白,仰面陷在柔软的枕头里。景灏天伸手拂开他额前的短发,低头轻轻吻在上面。心里的懊恼不知从何而来,想起昨夜的狂乱,眉宇紧紧蹙起来:“对不起,徐云初。”
下午时候云初醒过来,景灏天让平嫂重新热了粥,竟亲自喂他吃粥。云初看他笨拙地举着汤匙伸过来,哪里有心思吃:“不要了,我得快点去茶楼。”每次碰到景灏天都没有好事,云初暗暗叹气,最好以后再别看见他。
景灏天跳了跳眉坚持让他吃:“放心吧,少不了你那几个工钱。我已经让华翎找了个人去帮你顶工了,能有多大事情啊?至于澡堂那儿,你以后还是不要去了,不然周虎早晚找人奸了你。”
云初这才想到昨夜景灏天叫人去砸了周虎的场子,德叔好心才给他找个活计,现在估计都得恨死他了,他的确没脸再去那里。但是白白损失了一份工,眼看过年家里不知又几多捉襟见肘,云初心里不禁沉重起来。
景灏天看他兀自思虑蹙起了眉,知道他必是心烦工钱的事,当然也知道这个事与自己脱不了干系。有些吃瘪地想了想,忽然想到个好主意:“喂徐云初,你别一张臭脸了。要不这样吧,我聘请你到洋行工作,做我的秘书。反正你也识字的,回头我让人教你打字就可以了。这样你也有工钱赚,也不用担心被人占便宜,不是正好吗?”
说着这些景灏天暗自得意,这样一来这个徐云初就可以天天跟在身边了,想见的时候就能见着,要是他惹毛了他也不用憋得胀气了。
然而云初心里哪里觉到这些好,想到昨夜的事再联系景灏天所说的这些,权当他所开的这个条件是他用身体去换来的,只觉得心里一阵堵塞。越发觉得自己肮脏不堪,又怎么肯接受他的安排:“不必了。澡堂那边我会自己想办法的。我的事你不要插手。”
这般冷淡的态度如一盆冰水泼了景灏天一头一脸,又恼得他火气上窜。啪一声把汤匙扔在碗里,溅起几点粥汤:“你说什么徐云初?什么叫你的事不要我插手?”粥碗重重拍在床柜上,景灏天倏地站起身来两手撑到床上,跟云初脸对脸。“我借你衣服穿,你还欠我一晚上呢徐云初,你答应到洋行工作,我就权当抵消了。怎么样?”
这样蹩脚的话说出来,景灏天自己都有些心虚。突然认知到如果徐云初不愿意,他还真不能把他怎么样。这种认知让他烦躁慌乱,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就像西塘冬天的一抹白雾,竟是伸手不可捉获那样虚无。然而云初面上清浅看不出表情,心里自然知道景灏天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而家里那样的情况,他确实需要一份长久稳定的工作。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家境所迫挣扎讨生活只求能让家母苟活残喘,所谓卖身不卖身的,不过是形式和方式的问题。权衡了许久,最终眉宇微微一舒,无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很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景灏天伸手抚了抚他的脸,对他的屈从表示满意。“这两天你就住这里了,医生还要给你打注射。回头我派人去把你那两边的工钱领了,你病好了就到我那边工作。”而后坐回去又拿起碗来:“快吃,吃完我帮你身上洗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可以哒景少,有觉悟了哦!
☆、(十四)
华翎双手抱胸倚在窗格上,侧目定定望着占据了他办公椅的人,正把一双呈亮的皮鞋翘在他的桌面上,一手爬在额头遮住半张脸,异于寻常地若有所思。桌上搁着一只精致的礼装笔盒,里头装的是景灏天今日到华翎的工厂检视出口丝绸布料特地带过来的派克世纪笔。
“灏天,今天来不光是为了送我这支笔吧?怎么,上次抢了我的食害我憋了一晚上,觉得愧疚了?”华翎打开笔盒拿出钢笔,甩手在桌面白纸上划了一道,看着景灏天微微一笑。“书写流畅,不错。”
景灏天眼睛从指缝间睨了他一眼:“笔墨有限,好歹曾是美国市面上最昂贵的笔,你该珍惜一些吧。”
“哈。”华翎朝他甩了个口哨,把笔又放回去连同笔盒一起推还给他。一双斜飞的凤眼带着笑意一瞬。“那你还是拿回去吧,我还要上次那个男孩就好。”
“行了你,当我欠你一个人情还不行吗?”景灏天手指拧着眉心,有些烦乱地叹了口气。
华翎哈哈大笑:“哟,我哪敢承景少爷的人情啊?向来灏天你要的东西只管开口说话,我自然给你办妥贴。倒是你见外了,跟我何必这般矫情,我又不是小妞要你哄着开心。”
“那这支笔你收还不收?”
“收,当然收。你这礼物何其到位,我不收岂不是不识相了?怎么了?看你心烦意乱的,是跟小妞们闹别扭了,还是跟上次那个徐云初怎么了?”华翎打趣地问着,端起桌上咖啡一杯递给景灏天,自己一杯凑到嘴边喝上一口。
景灏天接过咖啡,挑眉看着华翎,话语竟有些支吾不似平时霸气:“我——把他弄伤了。”
“噗!”华翎一口咖啡尽数喷出,呛得连连咳嗽。他一手拍着胸口瞪景灏天:“你说什么?你把谁弄伤了?徐云初?”景灏天没有吭声,一双眼睛看白痴一样看着华翎。后者反应过来景灏天所说的他当真是指徐云初,愣了一下禁不住笑得捧腹弯下了腰:“灏天,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转的性啊?你真的是景灏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