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万俟逐气定神闲,斜乜他一眼,声如清竹,吐气如幽兰,傲然道:“就算杀了你们又何妨。”
于是万俟惜漾来到这个世界,听到万俟逐的第一句话就是:“就算杀了你们又何妨。”这般决绝,这般干练,这就是他的父皇。多年以后,这句话在惜漾心里依旧记忆犹新。
这一句话,清脆悦耳,音量并不很大,在簌簌寒风中,也听得十分清晰。
魏鑫知道他的狠绝,鹰隼的目光烁烁发光,半响说不出话来。
听到他说要杀了他们,原本逃在最前面的魏婷然,蓦然走出亲信保护的范围,走到前方来。她是美人胚子,在看到万俟逐上来时,就慌里慌张的理顺紊乱的青丝,用丝绢抹去脸上身上的污秽,恢复花容玉貌。
看到她这些动作,女为悦己者容,惜漾就相信,她还是爱着眼前的男子的。
魏婷然听见万俟逐要杀他们,顾不上矜持,上前道:“陛下……陛下不能杀我们,至少,陛下不能杀漾儿,他是陛下的皇子,皇室血脉。”就算是篡变,在他面前,她还是保留了当初对他的惧慑,和一份愧疚,以至于在他面前小心翼翼。
只道道出“皇室血脉”,万俟逐为人父的天性,会对他们大发善心。可是错了,万俟逐不为所动,冷峻俊逸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说:“你带着皇子叛变,这下却和朕说什么血脉,你认为,他还能成为你的一个筹码吗?”
魏婷然惊愕,望着他和惜漾的目光变得楚楚凄惶,咬唇道:“就算,就算是臣妾对不起陛下,可漾儿他是无辜的,他还小,什么都不懂,跟着臣妾已经吃了很多苦,他是陛下的皇子,理应跟随陛下身边的,请求陛下……”
说到后面,因心虚不能自圆其说,显得底气不足而出现颤音。
万俟逐冷冷道:“你还有资格请求朕?”
一句话,将魏婷然打入地窖。
可魏婷然虽外表柔弱艳丽,内心却是刚毅沉着,心忖着就是万俟逐这样冰冷绝然的性子,对后宫妃子的漠不关心,寂寞了无数宫妃,也间接导致她这次的叛变。
敛了敛心神,魏婷然说:“臣妾知道万死莫辞,但是陛下,看在漾儿是您的血脉的份上,饶了他……”
心里却暗暗感叹,如果不是这样的篡变,她和他,一个月里头也难得能这样说上这么多话。
“血脉?饶了他?”万俟逐冷冷说着,仿佛那是一道极讽刺的谶语。眼角余光也扫到惜漾缩在任潜胸前的小脸,惜漾睁着大大的瞳眸,直直的盯着他,眼里如水般清澈明净,全然没有惊惧骇慑,在夜间薄雾中仿佛还蒙上一层水汽,不由勾起他的一丝兴趣。
但这淡淡的趣味,在这萧瑟的冬夜,很快像那落雪融化般化为乌有。
万俟逐说:“朕不和你讨论血脉,朕问你,你果真想逃命?”
魏婷然不知他意有何指,怔怔不能作答。
魏鑫在一旁说:“万俟逐,有种你就杀了我们,在你杀我们之前,我会先杀了你儿子。”剑尖又指着惜漾。
相比起漠然的万俟逐,惜漾觉得魏鑫更令他毛骨悚然,开口就知道喊杀。
万俟逐说:“魏鑫,你就知道说这一句麽,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拖延时间等待救兵,君凛的潇麓国兵马还在三千里外,恐怕不到天亮,他们也赶不过来。”
闻言,魏鑫不知是惊恐还是嫉恨,万俟逐永远比他先一步洞察先机,他的意图,他的篡夺,甚至这时潇麓国的援兵尚在三千里外,都被他事先洞察,与他的战争中,他就没有胜过一次万俟逐,这种感觉真是令人咬牙切齿。
看见他呆愕的样子,万俟逐暗暗好笑。兵不厌诈,在他们的斗争中,他总是可以凭着洞察先机和精准的判测胜了魏鑫,这下他这么说,先前的印象先入为主,魏鑫就很容易相信他。
万俟逐说:“杀了你们不过头点地,我可以不杀你们,但我有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