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场父女团聚,夏振远百感交集地准备了无数对白,可眼下千言万语梗在喉头,只化作一句饱含苦涩、喑哑不已的:“子若,爸爸回来了。”
夏子若失了的魂一时回不来,她像只木偶似的呆呆地盯着这位当年悄声无息的消失、此刻又一声不响回来的父亲。五年的漫长时光似乎全凝固在这个瞬间,一切发生得太突兀,她完全乱了阵脚,以至于她根本不知道究竟该以何种心态来面对贸然出现的父亲。
短短一刹那,夏子若思考了许多自己该有的反应,可当她颤抖嘴唇开口,却是连自己都没料想到她居然会声嘶力竭地吼出句:“夏振远,你回来做什么?既然你当初能够狠心抛弃我和子鹏,现在又何必再找上门来?我早没有你这个爸爸了!”
夏子若的喉咙好像被人掐住了,发干发涩的声音都不是自己的,说完她调头便走,徒剩一脸怅然的夏振远怔怔地僵在原地。
从上午他跟霍季恩一起返回b市到被对方在酒店安顿下来,夏振远所有的顾虑全败给了那丝强烈的——渴切。就连刚才打开房门的那个瞬间,他脑中还闪现出无数个父女相见的画面,却偏偏没有这一幕——夏子若不肯原谅他。
夏子若脚步凌乱,闷头疾走在安静的走廊里。在淡雅廊灯的映衬下,她清澈的眼睛里蒙着一层浓重的雾气,像是随时都可能滴下水,可她到底还是咬紧牙齿忍住了。
孰料,她才走出没几步,猛地迎面撞上一个人。
额头撞在对方的胸口上,她慌忙抬起头,就看见对方衬衫领口那枚简约精致的领针。她尚未反应过来,身体便微微一热——随之而来的拥抱里,带着一股她所熟悉的男性气息。
显然是听到了父女俩的对话,霍季恩牢牢地抱住她,那样紧迫的力道带着安抚与疼惜的味道。
这男人的突然出现令夏子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某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顿时从她那混乱不堪的头脑中迸发出来:“霍季恩,是你把我爸找回来的?”
不等他回答,夏子若强忍着的眼泪瞬时夺眶而出,全部激烈的情绪似乎一下子找到宣泄口,她陡然从霍季恩的臂弯中挣扎出来,牟足力捶打他的胸口,崩溃一般委屈地低吼道:“你为什么要背着我做这些?你不知道你把我搞得多狼狈不堪吗?我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
这女人的拳头一下一下地落在霍季恩的胸膛上,他连心脏都微微震颤,可他不躲,也不阻止她,就这么任夏子若发泄在他身上。
人这一生,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能够称之为激烈的情绪。霍季恩太了解这女人,她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因为强烈的自尊心作祟而不肯把自己的情绪轻易示人,最终只是关起门来默默消化。所以,这一刻,被她这样不管不顾地“欺负”着,霍季恩竟有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觉。
他就是她最亲近的人,只有他才可以——
让她卸下心防,毫无保留地倾倒自己的情绪;
走进她的心里,为她抚平斑驳岁月留下的每一道伤痕;
陪她一起承受生命中一点一滴的感触,无论甜蜜,或悲伤……
不知是没力气了,还是冷静下来,夏子若的拳头渐渐停住了。在她垂下手臂的一刹那,她冰凉的手猝然被霍季恩握住,低沉又温柔的嗓音随即在她耳廓边晕开:“子若,给夏伯父一个解释的机会。”
夏子若抬眼看他,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映出霍季恩那双蕴藏着深情与执着的眼睛。那眼神,就像是一股暗流刹那间冲进她心里。
片刻的迟滞,夏子若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霍季恩抬手,柔软的指腹抹去她的眼泪,牵起她的手折回房间,十指无声地紧扣。夏振远依旧杵在门口,远远地看着两人走近,那副画面他形容不出,总之上一秒还晦涩不已的心情忽而激荡起来。
“伯父,你和子若好好聊。”霍季恩把夏子若的手交到夏振远手上。
夏振远看向他的眼神变得深邃,“霍先生,谢谢你。”
“不用跟我客气。”霍季恩莞尔一笑,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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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房间里,当夏子若听夏振远把这五年来发生的一切统统说出来时,她的心情岂是“震惊”这个词可以形容的。
所谓的“真相”就像是一个吹鼓气的气球,此刻“砰”一声被戳破,她没有一丝一毫的释然,只觉——痛。
“别恨苏家,别恨苏启。”夏振远坐在沙发里,手上摩挲着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