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城见到穆雪那年,她十三四岁,他只觉得,这女子的样貌、仪态,全不输大家闺秀,再加上冰雪聪明,董志和恐怕轻易不会动用她,要是用……可能就是美人计。
思及此,他在心头慨叹了一番,觉得她算是天生命苦的那种人。
董志和被外放到广西,前脚离京,后脚便让管事带十名眼线到他任上,特地拟出了名单,其中就包括穆雪。
陶城作为管家,管事不少事情要请他从速安排,因而在他问起缘故的时候,便多说了几句。
三年之后,那名管事回来了,闲来一起喝酒的时候,提起了穆雪:“觉得她命苦,真就是命苦的人。
“我们随老爷到任上后,有一段日子,老爷曾经让穆雪每日在书房服侍笔墨。
“我当时还想,相对的日子久了,老爷说不定会收了她。但是老爷还是以前那个性子,妻妾之事都听从长辈安排。
“老爷之所以如此,是有意让穆雪到贺州知府家中做眼线,在她混进去之前,给她仔细讲述那边的情形。
“后来,穆雪就去了那个门第。没多久,成了贺州知府的通房。
“而老爷初到广西的功绩之一,便是法办了暗中与当地匪盗勾结的贺州知府。”
陶城隐隐想见到了穆雪下场不会好,转念便觉得这话题太丧气,岔开话题。
年月已久,府中又一直鸡飞狗跳,大事小情不断,陶城早已忘了穆雪其人,那名管事也一直没再提起。
直到今日被问起,才唤起了那名女子留下的那一点点记忆。
下午,陶城找到那名管事,把多年前说过的话题捡起来,要管事说完。
管事回想了一阵子,苦笑道:“成了贺州知府的通房之后,她便没了退路。
“那人是砍头的罪过,穆雪那个身份,下场估摸着也好不到哪儿去。
“那时老爷实在繁忙,下人也跟着忙得四脚朝天,我没留意这事儿。
“就算她能在事发之前逃出来,就算老爷除掉贺州知府一事,她功不可没,老爷也不会再用她,不是用银钱打发,便是……”
便是灭口。眼线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尤其是穆雪那样经历的眼线,会让董志和生出忌惮:贺州知府若是宠爱穆雪,会不会无意间说出一些他在官场上的弱点?穆雪又能否始终对他保有那份忠诚?
近年来,董志和横竖看不上府中外院的下人,另寻了心腹,大事小情的,就算是他们这种在外院有头有脸的,也无从知晓。
——说完这些,陶城擦擦额头的汗,行礼道:“小的知道的,就是这些。”
董飞卿示意友安打赏,送陶城出门,随后,与蒋徽一样,陷入沉思。
这一晚,董夫人被打得半死,董老太爷犯了心口疼的毛病,董老夫人哭天抢地,说养儿子竟养成了仇人。
董志和听到的时候,居然满心笑意。
可不就是么?养儿子养成了仇人。董家的家风,最好笑也最讽刺的,便是这一点吧?
董夫人到底是耐不住皮肉之苦,招认了做过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他听她亲口说完之后,没了发作她的力气,去了书房,唤来幕僚,做出安排:设法将陈嫣灭口。
至于黄大夫,他没听从幕僚给出的寻找、灭口的建议。
那是无用功。
甚至于,想将陈嫣灭口也是无用功。
董飞卿在与他说出那些话之前,一定已经请程询或唐修衡帮忙保住陈嫣的性命,至于黄大夫,就算人没在他手里,也在他视线之中。
已经失了先机。
幕僚离开之后,他合衣歇下,竟然没多久就沉沉入梦。
梦里,女子春水般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奴婢……真的不能留下来服侍您么?”
他歉然一笑,“这种事不能强求。无对你无心,便不会让你留在近前。你该明智些,趁这次给自己赚出个好前程。只要你办事得力,我便赏你宅邸、银钱,为你安排个好的营生。”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好,我照您的吩咐行事。”
画面一转,再相见,她姣好的容颜十分憔悴,“奴婢眼下该何去何从?万一有了那人的子嗣,可怎么办?”
他态度坚定,“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