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衣楼人数已不多,再不敢像之前那样自爆迎敌。那门下曾被无数万里杀弟子的血染过,曾有个年纪轻轻心狠手辣的楼主站在楼上,拥着娇丽少年莞尔,将手里的刀掷在黄元文脚下。
曾有个黑衣大汉不分昼夜地巡逻徘徊,玉蝴蝶拢着青色斗篷执着一盏灯来回。
屠越龙的鞭子曾抽在守卫身上,双钩曾划过尤离双刀,斗场里一草一木依旧,座椅落灰,荒废多日。
那阁楼上,合欢的琴,合欢的剑匣,合欢的艳丽衣裳,都还在。
再无人执着酒杯听他弹琴,呢喃一句——
欢儿。
而洛城死在不知名的刀下,可以下去陪他弟弟了。洛宇只是个很年轻的守卫,还是个孩子,剑上一直坠着尤离随手送他的坠子,怀里一直揣着尤离随手给他的伤药。
有的施舍太轻易,得到的人却重视至极。这孩子躲在巴蜀密林里,心头尚想着他楼主的亲生儿子。
一路护送到巴蜀,他竟已学会怎么抱着孩子哄,那孩子也曾躲在展梦魂怀里安眠,不会说话,只会哭,有时也笑,眼睛和良景虚一模一样。
他隔着巴山枝林,看到公孙剑一剑挑开对面那人的斗笠,露出一张他从不会忘的脸,就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
良景虚绝不会让他们自爆退敌,他也从不觉得自己有这样一天,然而临行前萧四无的声音冷漠如雪——
“此行非但不能惊动四盟,也不能让你我的同僚知晓。”
“若有意外,你们知道该如何。”
上一次在巴蜀,良景虚盯着对面的帝王州弟子,扶了他一把,言说——
你这么看不起自己的命?
他扔了双刀,笑语,“我这个人,最喜欢对我好的人。”
原这冷冰冰的少年笑起来如破冰后的春阳。
后来的洛宇还没来得及高兴,公孙剑已一剑架在良景虚颈上,说的话他也听不清。
只去做了一件事。
我身本轻贱,无碍。
原以为已死的人竟还活着,就不能再有人威胁他性命。
于是洛宇死得这样干脆利落。
楼上是良景虚调毒的地方,楼下是关押囚犯的地方,还有闲来发呆的地方,窗镂花纹无数,雕栏被溅上血。
屋里珍草处处都是,清凉无比,桌椅翻倒,荼白色的细长一条游走过遍地血泊,飞快地消失,无影无踪。
楼下尸体遍地,被垒起来点上火,衣物噼啪作响,焦臭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