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下次。”
第五十六章
皇帝以前犯病也不是一回两回,只要把人安抚下来事情就会好办得多。
药都是时刻备着的,黎平亲自定的方子,谢别吩咐的也精准,苏合香丸开窍通气,可免得皇帝心智蒙昧痰迷心窍,而安神丹则是纯粹的安神养心——好叫皇帝能睡过去。
李言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他有些茫然地坐起身来,不怎么想的起来先前发生了什么。
据此倒可以判断,自己多半是犯病了。
不是一次两次了。
按照黎平的说法,这也是因了这心病的关系,能触动皇帝叫他犯病的事情多半都是戳在痛处还狠狠地拧了两下的,自然都是李言不愿意想起的事——痛彻心扉肝肠寸断这样的事,经历过一次便连想起来也嫌太多,服了药睡过之后记忆模糊是极正常的。*
李言揉了揉眉心,乐意听到动静,已经挂起了帐幔,捧了热茶来。
李言身上还没力气,低头就看到腕上几道红痕,像是被人抓着用力压出来的。他倒习以为常,并不追问,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猛地抬头问乐意:“澜儿呢?”
皇帝的眉心蹙起,头脑里还是觉得昏沉,有些困扰地回忆了一会儿之后,冰凉的手指按在额角,他轻声道:“朕记得是、是澜儿说了什么……?子念当也来过。朕记得,子念来过——你们是不是和子念说了什么?”
乐意立刻苦了脸,陪着小心说:“奴才们哪儿敢,是陛下自己同丞相说的……”
“朕记不清,自然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李言苦笑了一下,将茶盏递还给他:“子念跟澜儿生气了?他也真是,澜儿懂什么?都是无心之言,是朕……”
他叹了口气,没法再说下去,片刻后再次问道:“澜儿呢?”
话音未落,李澜已经从外面跑了进来,十分熟练地脱了靴子爬上了龙床,小心翼翼地钻进了他爹怀里。
李言搂住了他,便觉得周身都被煨得一暖,忍不住伸手去揉他的耳朵:“澜儿做什么去了,怎么不陪着父皇?”
李澜蹭了蹭他的手,埋着脸不肯抬头。
李言笑着摸了摸他:“好了好了,不是你的错……不知者无罪。怎么,子念说你了?”
李澜摇了摇头,却仍旧埋在他怀里,软绵绵地说:“谢丞相……给澜儿糖吃。”
“是么?”李言笑了笑,神色越发柔和,小声哄着儿子:“那怎么不肯抬头?乖,让父皇看看,我的澜儿这是怎么了?”
说着托着李澜的下巴,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脸扳了过来。
他最疼爱的小儿子好好地,只是一双眼哭的通红,肿的厉害,可怜巴巴地望向他。
李言心中一动,温柔地用拇指轻压着李澜红肿的下眼眶问他:“父皇又吓着你了?”
又觉得指尖触到的湿冷太过,不像是李澜这么暖实的孩子应有的,便细细端详起来。
李澜咬了咬嘴唇,仰着脸说:“谢丞相说……父皇不喜欢澜儿哭……澜儿眼睛哭肿了……黎掌院说,用冰敷一敷会好,澜儿才……”
李言越发觉得心头暖实,他伸手把李澜抱进怀里,低下头去将脸埋在孩子稚嫩的肩头轻笑出声:“傻澜儿。澜儿不论怎么样,父皇都是喜欢的。”
*心因性失忆,常见的创后潜意识自我保护,典型的回避行为。
第五十七章
李澜长到十一岁才第一次见到他的兄长们。
那是他父皇三十岁的圣寿节——哪怕皇帝再不愿见到妻儿,圣寿节还不许他们前来拜见就未免太苛刻。何况朝中自有仪轨。
其实往日圣寿节李言也会难得地允许妻儿们前来请安,但他会小心翼翼地把李澜藏起来。
李澜不懂事,李言却自幼长在深宫,太知道后宫的妒忌和倾轧会可怕到何种程度了。李澜的母妃已经死的不明不白,李言对自己的后宫委实没有什么信任,自然要把爱子小心护住。
因为上次提到“哥哥”的时候颇有些不愉快,李言本也没打算让李澜和自己其他诸子见面,早上接受过诸皇子和后妃的请安后,他破例留三个儿子于平章殿与晤重臣。
皇帝的儿子们多多少少继承了乃父的好相貌,乍一看就会叫人忍不住在心里暗赞一声好儿郎。皇长子李泾是个高大的少年,光看肩腰就知道英武过人不是假话;而皇帝的嫡长子李源虽然年纪小些,却更显得文质彬彬,据说读书是极聪明的,气度也好。
皇三子李沦母妃出身并不起眼,看起来也不像他的兄弟一般优秀得耀眼,但是行礼见人都一丝不苟,十分沉稳。
重臣们先前极少有机会见到皇子,皇帝虽然按照成例安排了人教授皇子们学文习武,但都是拣选的小臣,并不许重臣们与皇子们有所交接。
今次一见,倒是叫诸臣工眼前一亮。